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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王病薨朝廷立即派出官员前去宁藩吊唁。等到宗人府、礼部以及都察院、锦衣卫等遣人组成的来使匆匆赶到宁王府的时候形容哀毁的嗣宁王朱宸濠主动前来相迎。他此时刚到及冠的年纪身形瘦高,看上去略带些病容,仿佛有些弱不禁风。

京城来使们见此情状,自是心下各有判断先按规矩宣读了圣旨,而后便与朱宸濠寒暄起来。听闻自己两年后才能袭封朱宸濠没有甚么反应似乎并不觉得意外。许是刚失去父王心里哀伤的缘故提起病逝的宁王他的眼眶便有些发红时常神思不属正说着话就出了神。众位来使也体谅他此时的心情,便并未再打扰他。

等到来使们都住进了当地知府准备的别馆里,方才还是一脸茫然状的朱宸濠转身回到灵堂内脸色就微微变了。他的从兄宜春郡王朱宸浍与从侄瑞昌郡王朱拱栟对视一眼,默默地随在他身后,来到了书房的密室内。

朱宸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俩,心里多少有些暗恼。不知不觉间,宁藩竟然衰败得连个像样的人都寻不出来了。他登高一挥,响应他的竟然只有两个年龄相近而且没有多少本事的远亲这种情况令他觉得颇为棘手

他自己是独子,没有亲兄弟帮衬。嫡亲叔叔钟陵郡王朱觐锥被废为庶人,另一位叔叔建安郡王朱觐鍊竟像是因此被吓怕了这回过来祭奠的时候总是装傻,根本不接他的话茬。他有心想拉拢朱觐鍊所出的那些堂兄弟,他们也一个个同缩头乌龟似的装聋作哑。

再往上数,同曾祖父宁恵王朱盘烒所出的还有弋阳郡王一脉、石城郡王一脉与乐安郡王一脉。上任弋阳王前两年已经薨逝了,嗣弋阳王也算是他的从兄弟,尚未袭封。这混账以此为借口,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搭理他的试探。石城王朱宸浮则是个混不吝的,前两年犯了事,阖家都送到京城高墙和朱觐锥一家作伴了。乐安王朱宸湔和嗣弋阳王走得近,回回都装傻充愣。

接着往上数,高祖父宁献王朱权的子孙也就剩下信丰王朱盘了。可他是曾祖父辈,年纪最大又没有生养儿孙,这回因着病了也不曾来宁王府吊吊唁,自然没有甚么可说的。还有个新昌郡王已经无子封除,临川郡王则早就被废为庶人不得袭爵。算来算去,也只有从兄宜春王朱宸浍与从侄瑞昌王朱拱栟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血缘近的反而都不愿意帮衬他,倒是血缘远的与他走得近些。想到此处,就算朱宸濠心里再怎么嫌弃朱宸浍与朱拱栟,都不得不承认他只能寻着这两个帮手。也罢,父王他们当年不打算再经营的那些人手,他早已经暗地里收拢过来了,总算没有断了联系。慢慢地养上些年头,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见他神色微缓,不过十四五岁的朱拱栟问:“叔父,那些京城来使是不是为难你了?明明咱们上下都打点过了,怎么偏不让你早些袭封?”

“朝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让我袭封?”朱宸濠冷笑一声,“打点那些人,不过是想为咱们往后挣得一二人脉罢了,可不是指望着靠他们就能让我赶紧袭封。等到他们都升进了朝中,碍着如今的交情,怎么也得替咱们说几句好话。”赶在如今这个时候行事,目的其实是为了让朝廷相信他是想要袭爵才与这些官员交好,而不是为了拉拢人心。他毕竟年纪轻,不是甚么老谋深算的人物,心里哪会有甚么了不得的成算呢?

朱宸浍与朱拱栟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日后打算,果然比他们看得更长远:“那眼下有甚么要紧事需要帮忙?”

朱宸濠收起冷笑,热情地揽住了两人的臂膀:“要紧事儿多着呢。这头一项,便是将京里来的人都招待好了,务必让他们宾至如归。这次一项是往后的事,无论如何,来咱们封地里的官员可都得替我拢过来……”

至于其他事项可是宁王府的绝密,便不必他们俩经手了。想来,就算他叔叔朱觐鍊也知道外头那些人手的存在,定然亦不会声张。毕竟他早已恨不得与这些事划清界限,又如何可能承认当年郑旺那一出他也是知情人?以当朝皇帝对皇后的爱重,要是知道此事,朱觐鍊也必然讨不得任何好处,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甚么都不知情呢。

这边厢朱宸濠暗自盘算,另一厢朱祐樘却因江西那些官员受贿而思考起了地方官员的考课问题。闲暇的时候,他与自家皇后也也提起了自己眼下的疑虑:“京官毕竟都是在跟前的,有都察院和锦衣卫随时盯着,稍有甚么事便能传进宫里来。就算在考课的时候不够公允,总归也不敢过分偏袒着谁。否则若是被揭穿了,吏部上下都讨不得好处。”

“但外官就不同了,离京城远,就算任期内发生了甚么事,只要上官与下官沆瀣一气将证据都湮灭了,便不可能传到外头去。外官的考课一看政绩,二看上官给的评语,三看入京后在吏部的对答。但我总觉得,这些都未必能真正考校出他们的能力。”

张清皎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倒让我想起了皇庄中定的管事升迁之制。他们考评起来倒是比官员容易,毕竟皇庄出产的粮食是多是少都是能衡量的,皇庄里的佃户生活得如何,对管事有何看法等等,也不能轻易弄虚作假。便是他们想哄骗外人,只要时不时地派人下去暗访,也能知道真实的情况。”

“卿卿上回提起了此事,吏部也开始商议该如何改进考课之制。”朱祐樘道,“只是,说来容易,做来更难。我其实不愿意将锦衣卫派去各地暗访,更希望都察院派出的御史便有足够的能力监察各地的情况。但事实往往是各地官员都懂得该如何敷衍御史,有的甚至会将御史也拉下来同流合污。没有锦衣卫,我便无从知道事实真相。”

“锦衣卫暗访并不是坏事。御史在明,锦衣卫在暗,一明一暗相互平衡、相互辖制。他们所呈上来的事实也能相互印证,如此才更容易发现问题。只是锦衣卫不可滥用,也须得保证他们是忠诚可信的。”张清皎道,“万岁爷有牟指挥使襄助,自然如虎添翼。可万一换了个人品与能力堪忧的指挥使,锦衣卫便只能沦为鹰犬。”

朱祐樘颔首:“所以,我才觉得,如何选拔武将也至关重要。兴武学堂,势在必行。话说回来,卿卿觉得政绩该如何考校?上官的评语如何能确定其真假?吏部的对答又如何能保证不是敷衍了事?若是他们说得花团锦簇,其实细问之下漏洞频出,要怎么才能发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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