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关婚姻大事仙游长公主到底还是亲自来坤宁宫走了一趟表明自己对这桩婚事的态度。饶是她性情爽朗说起对婚事的想法与安排来落落大方,脸颊上也依然浮起了娇羞的红晕,眼波脉脉含喜。
张清皎不再逗她,抚掌笑道:“亲上加亲确实是喜上加喜的佳话。你且回去罢,好好地准备自己的嫁妆。公主府的选址与修缮我会着工部尽快完成。不过就算修缮得再快也得等到翻过年之后才能有个模样。你是愿意先嫁进寿宁侯府暂且住着等公主府修缮好了再搬过去?还是更愿意稍等等成婚时直接入住公主府?”
仙游长公主怔了怔,红着脸道:“请皇兄皇嫂做主。”言下之意,自然是她觉得都无妨。
张清皎沉思片刻对朱祐樘道:“咱们捧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妹妹,自然不能受委屈。仁和妹妹她们都住在自己的公主府里,自个儿当家作主,到了仙游妹妹这儿也不能有例外。依我看,就将寿宁侯府左边那座大宅子买下来,修缮妥当作为公主府。两座府邸之间只隔一道墙可以开一扇门日常往来。这样既不耽误仙游妹妹与筠姐儿亲近,亦能彼此独立成府。”
朱祐樘自是没有异议,颔首道:“既如此那便尽早办罢。我会让钦天监赶紧挑个好日子。办完祐梈的婚事,便该是仙游妹妹了,祐橓和祐枢再推迟几个月亦不迟。”家里弟弟妹妹多,彼此年纪又相近,作为长兄长嫂,给他们张罗起来难免觉得时间稍有些紧张。
仙游长公主婚事已定,第二日朱祐樘便亲自拟定了圣旨昭告天下。这道圣旨赐给寿宁侯府的时候,接圣旨的张峦有些懵,消息灵通的朝中众臣则顿时哗然。不少言官立刻卯足了劲儿写折子弹劾,所说的无非是张延龄是外戚且是勋贵子弟,不适合尚公主。
朱祐樘懒怠理会他们,只是在次日早朝的时候淡淡地提了起来:“朕替妹妹相看驸马,从来都只看人品秉性如何,并不限制驸马的出身。有知根知底的好孩子,朕怎么就不能让妹妹下降?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下降给不知底细、不知人品的寒门子弟才好么?”
“诸位爱卿扪心自问,你们是怎么替家中女儿挑女婿的?连你们都懂得挑门第合适的俊秀之才,挑知根知底的好人家朕怎么可能错过妹妹的好姻缘?怎么可能无视眼前的好孩子,反倒还折腾一番给妹妹选驸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望诸卿与朕共勉。”
本朝对尚公主的人选原便没有甚么限制,不过是因着前两代公主所尚的多半是小官与寒门优秀子弟,所以才不知不觉有了“定例”罢了。可是谁规定公主就得选寒门子弟?若要避免外戚弄权,挑没有实权的勋贵子弟不也很正常?之所以从前不那么挑,只是勋贵子弟多为纨绔子弟,怎么都让人瞧不上眼而已。
言官们还待再劝,却寻不着合适的理由。再仔细想想,驸马都尉不过是说起来好听罢了,在朝中顶多任个虚职。身为双重外戚,张延龄便绝无可能染指实职。如此说来,他的仕途倒是比他的兄长张鹤龄还更艰难些。寿宁侯府既然不可能依靠尚公主而权势膨胀,他们又何必拦着这门婚事?
众人想通之后,愈发觉得这桩婚事确实很妙,于是便真情实意地齐齐祝贺张峦。张峦捋着长须呵呵笑着与他们寒暄,回了寿宁侯府越想越是高兴。他倒不是因着儿子尚主而高兴,只是觉得解决了一桩心事,他已经尽到了为人父母的责任。
张鹤龄也很愉快,终于将糟心的弟弟成功地“嫁”了出去,以后他便有仙游长公主约束,他作为兄长大约不必替他收拾甚么残局了。王筠当然更是惬意,未来的妯娌是自己的表妹,而且分府而居。原本便感情亲近,彼此之间又留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交往起来定然越发舒心。
时至九月,朱秀荣、朱厚炜以及朱厚熙先后迁宫。他们本以为迁完宫之后,就能够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但事实上要打理清楚自己的宫殿并不容易。
朱秀荣倒还好,她已经能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可照料两位小堂妹便不容易了。即使小堂妹身边都有好些伺候的人,她也依旧有些手忙脚乱,觉得人多反倒是不好安置。朱厚炜则完全是甩手掌柜,每天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宫殿里的安排不闻不问。朱厚熙倒是有心想向朱厚照学习,可他到底年幼,又不曾接触过多少庶务,只觉得这些事琐碎极了,根本没有耐性管理。
张清皎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够管理好自己的生活,由此亦可从细微处锻炼他们的能力,如知人善用、时间与空间的安排和管理等等。眼下朱厚照已经牢牢地掌控着他的清宁宫,学会将身边每一个人都放在最合适他们的位置上。朱秀荣、朱厚炜与朱厚熙年纪尚小,自然不可能对他们要求太高,她便派了自己身边得力的大宫女前去襄。
没两日,朱祐梈成婚的正日子便到了。皇室一众人等热闹了一番,终于彻底驱散了笼罩在他们心底的阴云。这时候,张清皎接到一封来自广州府的信件,匆匆浏览过后,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惊喜之色:“李广回来了。”
“他可算是回来了。”肖尚宫合掌唱了声佛号,“菩萨保佑,他这都出去整整八年了。”虽然李广跟在娘娘身边的时候,她对他没有甚么好印象。可这么些年过去,他给娘娘做了不少事,她便渐渐转变了想法。
“是啊,这都八年了,真不知道他已经去过了哪些地方,经历过多少惊险有趣的事。”张清皎勾起唇角。因着路途遥远,传送信件容易出纰漏,李广其实并没有寄回多少信件。上一次通信尚是一年前,里头写的却是两年前经历的旧事。如今他回来了,许多事自然能听他亲自讲。她最想知道的便是,他最远是否踏足了欧洲、非洲甚至是美洲。
李广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大雪漫天飞舞的隆冬时节。他勒住马,有些怔怔地望向不远处巍峨的城门与绵延的雄伟城墙,心底油然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跟在他后头的一行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压低声音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奇怪。若有人仔细看,便可发现这些人竟然生着不同颜色的眼珠子与头发,甚至还有传说中黑黝黝的昆仑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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