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宗室安置在何处?”
张清皎回过首举着怀里朱厚照的小肥爪子摇了摇笑道:“万岁爷中都凤阳又是如何安置这些庶族的?我依稀记得听你提过,仿佛是建了一座庄子,筑起高墙,将庶族都迁居在内而后每月给他们些粮食度日?”
“不错,每月给米五石足够他们过得舒适了。即使被困高墙之中亦是衣食无忧。”朱祐樘回道“况且除去犯罪者本人之外其他人都能出入高墙之外,也可适当谋些生计。照卿卿曾与我描绘宫外百姓是如何过生活的,这些罪宗的日子应当过得并不差。”
“既如此京城也可照此办理。在离京城近些的皇庄里建一座大宅院,内中建数十家四合院落。每间四合院落都可安置一家子人,让他们在里头生活。宅院外筑起高墙,命禁军看管,每日进出须得用腰牌,不许擅自出入。此外锦衣卫隔三差五也可前去查看一二,清点罪宗的人数。”
张清皎放下朱厚照的肥爪子,又道:“不过我一直觉得,罪不及家眷子孙。若是一大家子都安置在高墙内,难免对其家人不公。”在后世,监狱一直是用来关犯人的,而不是关犯人以及犯人全家的。毕竟,需要惩罚的只是犯罪者,如果家人无辜,又何必牵连家人呢?
朱祐樘皱起眉来,想起牟斌在折子中所言,钟陵郡王的王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主动检举了一些不法事。虽然王妃在坐视刘氏杀人一事上有错,但检举朱觐锥不法有功,将功补过,确实不应该跟着他受苦受累。
“那卿卿觉得,如何安置更为妥当些?”
“不如,单将那些犯罪的宗室软禁在高墙里即可,他们的家眷则在高墙外生活。咱们照样在皇庄中建大宅院,不过须得建两间宅邸。一间小些的用来软禁犯罪宗室,墙壁高筑,每人一间屋子坐卧休息,至少可安置上百人一间大些的用来安置家眷,似寻常模样,每家一间四合院。若有家眷较少者,亦可合住。”张清皎思索片刻,命人取来了皇庄的鱼鳞册。
“犯罪宗室可参照闭门思过的规矩来约束,每人可带着一名男仆入内服侍。随他们每日如何度日,只不许他们再犯罪即可。”若真按法律行事,这种判了无期徒刑的罪犯坐牢,哪里还能有仆人服侍?不让他们每日种田劳改就已经足够宽容了。不过,谁让如今的世道对这些皇亲贵胄格外宽容呢?自幼锦衣玉食惯了,若没有人服侍,恐怕照管他们的衣食住行更为费事儿,还容易落下苛待的名声。
朱祐樘思忖片刻:“这些宗室的衣食用度,皆可从拨给他们的粮食中出。以往是全家人享五石米的用度,如今可以一石米给高墙内的犯罪宗室,剩下四石都给家人吃用。”
“不错,这座宅子就如同一户宅院般,有专门的管事,亦有厨下。厨下负责提供膳食,管事负责账目与购置物品,禁军负责看守,彼此互相监督。而罪宗家眷的那座宅院,无须看守,随他们出入谋取生计。他们每旬都可去探望犯罪之人,进出都须得登记造册。”
朱祐樘点了点头:“卿卿思虑果然周全。如此,便不愁日后安置不了罪宗了。他们住在皇庄上,多少也能有些照应。逢年过节的时候,咱们亦可赏给家眷们一些补贴,不教他们过得太难熬。若有确实反省了过错的罪宗,亦可许他们出高墙与家人重聚。”
“万岁爷宽容大度,不如着刑部与宗人府再定些细则。一为约束,一为减免罪责。如果他们心里有些盼头,知道自己若诚心诚意地反省,或许便能摆脱软禁,也许就能真正悔过了。不过,有些大奸大恶之辈却是不能随意减免的,能粗茶淡饭地过一辈子,已经是万岁爷的恩典了。”张清皎道,展开某张鱼鳞册的图谱,“这间庄子可合适?靠近太宗皇帝陵寝,离京城也不远。”
帝后二人仔细地看着皇庄图,旁边的朱厚照不甘心被爹娘忽略,探着小脑袋也跟着看。可惜他甚么都看不懂,一时急了,便将小肥爪子拍到了那张图谱上,试图引起爹娘的注意。朱祐樘不由得笑了,将他抱了起来:“既然大哥儿选中了此地,那就择定这座庄子罢。”
“我这便吩咐下去,让皇庄管事负责营造宅邸。”张清皎道,“不过,在宅邸造好之前,就只能暂且让钟陵郡王府的人在先前的宅邸中稍留一段时日了。对了,万岁爷,礼部可议出了郡王以下能纳娶的妾室数量?”
“郡王自正妃外,妾媵不得过四人各将军不得过三人中尉不得过二人。”朱祐樘道,“除了这些妾媵之外,其他妾室所出的儿女,皆不可上玉牒,不可请封册继承爵位,都只能算作庶族。”庶族长大后只能自谋出路,与平民百姓无异。当然,他们既不算是宗室,便可习四民之业,不受约束。
张清皎不自禁地替国库松了口气至少,以后不会再出现九十余儿女的恐怖数字了罢。
“孤不服!孤不服!!孤不认罪!凭什么!凭什么孤不认罪,还将这些罪都生生地安在孤身上!!牟斌,你这条鹰犬!回去问问你主子,我与他有甚么仇怨?!他就是这么对自家宗亲长辈的?!他可敢去奉先殿祖宗面前与我分辨清楚?!”
朱觐锥几欲疯狂,挣扎着想要从锦衣卫手中逃脱。然而,他一个早已被女色掏空了身子的人,哪里会是身强力壮的锦衣卫的对手?便是他再怎么挣扎,亦是无法动摇两名锦衣卫的五指山。他只得回首怒视牟斌,目光如同狂兽般噬人:“有朝一日,孤若能从这里出来!便是你的死期!!”
牟斌眯了眯眼,示意锦衣卫们将他推进院子里去。随着朱觐锥进院子的,还有一位他的亲信仆从。主仆二人刚被推进去,后头的门便被锁上了。立即又有工匠将院子的墙加高,给门上加了一层层厚厚的锁链。
前钟陵郡王王妃周氏领着女儿静静地立在数步之外,听着朱觐锥的咒骂声,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牟指挥佥事,我们不回中都凤阳?日后便一直留在京城里么?这般大的宅子,还有这么多口人嗷嗷待哺,每月只五石米怕是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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