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正在御门举行常朝的朱祐樘平静地注视着底下阅看卷子的四位阁老。分列两班的文武群臣亦静默无比神情皆是安定坦然。唯独昨日那名贸然n的御史汗如雨下神色间颇有些惶然,时不时便举着袖子拭汗,看上去甚为狼狈。
不多时,阁老们便都将卷子批阅完了。每位阁老都看过张鹤龄所有的卷子其中王恕主要负责批阅县sn,丘濬主要负责批阅府sn刘健主要负责批阅院sn徐溥则将同期秀才的卷子都瞧了一遍。
阁老们低声商议了几句后彼此微微颔首示意便命大理寺官员将这些卷子都原样封存起来。朱祐樘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了群臣在那位御史身上停驻片刻,便挪回了四位阁老身上:“四位爱卿以为如何?”
“回禀陛下,老臣认为张鹤龄的县sn虽有稚嫩之笔,却也瑕不掩瑜。”王恕行礼回道,“在北卷中,他的县sn已然算是中上,名次正好恰当。兴济县县令并未因他的身份而徇私,判卷很是公平。”
随后便是丘濬:“陛下老臣以为,张鹤龄的府sn较之县sn已经有了些进益。与同榜者相较,他的名次稍稍靠前但也符合考官的偏好。从府试所取的魁首便可瞧出来,这河间府知府喜爱的便是四沉稳的卷子。张鹤龄的一手馆阁体亦练得颇下功夫,想必亦给考官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那名御史的脸色已然惨白如纸,便听刘健接着道:“陛下,张鹤龄的院sn亦颇为不错。试题关系到百姓民生,他正切破题,陈述间也有独到的见解。以他的年纪与出身而言,已经算是颇为难得了。可惜笔力依然不够,所思所想也仍旧有不切实际之处,所以名次才在五六名开外。”
最终,徐溥总结道:“陛下,臣等不仅看了张鹤龄的卷子,也看了他同期考生的sn,只对于名次先后略有不同的见解。不过,凭着张鹤龄的能力,中秀才确实没有疑义。莫说在河间府,便是他在顺天府考童生试,应当也能顺利通过。”
朱祐樘眉尾微微一动,唇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一双龙目随即便望向那名御史:“你可听见了?无凭无据中伤他人,试图污蔑他人卷入科举弊案,简直其心可诛!”今日他所用的言辞,显然较之昨日更重了三分。那御史原来还心怀侥幸,这时候已然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万念俱灰之下竟是浑身抖了抖,软倒在了地上。
朱祐樘掩住了眼底的厌恶之色,对督察院左右都御史道:“身为言官,既然担负着n之责,便该慎重地对待每一张n的折子,为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负责。此人心术不正,图谋不轨,并不适合当言官。朕很怀疑,他已经不是第一回颠倒是非黑白为自己谋名。你们回去仔细地查一查,若他屡屡犯下过错,便须得从严处置!”
“臣等遵命。”督察院左右都御史何曾料到,他们明明看紧了手底下那一群桀骜不驯的御史,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反而突然闹出了这桩事?有这点功夫去n家风清正的张家,倒不如紧紧盯着那些个前科累累的武官勋贵、盯着掐架的丘濬和王恕呢!
“日后若有言官犯了同样的过错,亦必须有处置的章程。”朱祐樘又道,“如果是初犯,便由吏部安排合适的职缺,外放出京。如果是二犯,便贬官出京,罚俸三年。如果是三犯,便黜落为民,终生不得再叙用。”他若不给这群言官立立规矩,他们还以为自己凭着“不以言获罪”就能肆无忌惮地诽谤呢!
吏部尚书尹旻出列道:“微臣会着吏部商议出详细的处置章程。不仅是言官,任何朝臣n若犯了此禁,同样须得受罚。”唯有赏罚分明,才不至于令朝堂陷入酷烈的党争之中。仅仅只是n构陷,不过是攻讦对手的一种方式罢了。其他所有触犯规矩的行为,都须得定得明明白白。如同为官的律法一般,上至阁老,下至县令,皆必须遵从。
“好,此事便交由尹爱卿负责。出了章程后,再交给内阁四位爱卿主持廷议。”朱祐樘道。张鹤龄这桩事告一段落,他总算是能完全放心了,回坤宁宫后,也能给自家皇后一个圆满的交代。不过,这名御史之所以n张鹤龄的缘由,也该着锦衣卫再查一查。当然,这便无须与众臣说明了。
这桩无缘无故而起的案子,便如此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张家看似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依然喜气洋洋地准备着婚礼。庆云侯周寿与长宁伯周彧虽然心里颇不是滋味,但两人正担忧着那名御史脑袋一热将周家供出来呢,也没有空闲再与张家过不去了。
两三天后,终于到了张鹤龄成婚的正日子。
一早,永康长公主、德清长公主便携着仙游长公主前来坤宁宫问安:“嫂嫂,仁和姐姐说她会乘车在宫门外接我们。我们都劝她不必如此,毕竟如今身子已经重了,可她却说甚么都不听,说是唯有如此才能放心。”
张清皎听了,不禁摇首道:“她还以为,自己如今还是两三个月前的模样么?真姐儿成婚的时候,正值春日,天候也好,我确实支持她多出府散散心。可眼下是甚么时候?大清早的便热起来了,她闷在马车里便不觉得难受么?”
“可不是么?我们都劝了她好几回了,让她直接去嘉善姑母的公主府里等着,她怎么也不肯依。再说了,她怎会不放心我们呢?若我们与兄弟们一同出宫,有他们护送着,还能出甚么事不成?”永康长公主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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