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坦然周太皇太后禁不住叹息:“我本该斥责你这简直是异想天开祖宗所定的规矩怎么能轻易打破。本该苦口婆心地劝你,留藩王在京中,日后容易生出隐患,如当年仁庙宣庙时汉庶人朱高煦旧事。但因着我自己怀有私心对你的私心也只能默许了。”
“祖母舍不得六叔,孙儿又如何能舍得这群弟弟?他们都是孙儿看着长大的孙儿与皇后也担得起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了。兄弟姊妹之间如此和睦孙儿又怎么能忍心这辈子与他们再不相见?”朱祐樘摇了摇首苦笑道“即使孙儿真能狠得下心来目送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京城,心里的苦楚也足以令孙儿煎熬数十载了。”
“仅仅只是如此?”周太皇太后挑起眉来,“难道与皇后腹中的孩子没有关系?”
朱祐樘无奈道:“祖母果然明察秋毫。确实与这孩子也有几分干系。孙儿原本以为孩子得来不易短时期内无须考虑这些事,但他偏偏却来得极快。只要想到将来皇后或许也须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身边,孙儿又如何忍心让她也承受如同祖母这样的痛苦?”
周太皇太后定定地注视着他,心里难免起伏万千。恍然间,她想起了英庙,想起了年轻时的种种。啧这张氏怕不是攒了数辈子的功德,才遇上了皇家难得一见的情种罢。都说宣庙是情种,英庙是情种先帝也是情种,可在她看来,他们远远不如眼前的孙儿。遍数她所知道的帝皇旧事,孙儿恐怕也是头一份的。
若她还是从前的她,定然是看不惯的。可如今的她却不得不接受现实,毕竟张氏确实没有甚么可挑剔的。她没有开怀之前,还有皇嗣承继的问题需要考虑,如今张氏都生了一儿一女,眼看又要生一个皇子了,还有甚么可说的呢?更何况,为了能够将幼子留在京城里,别说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便是再发生别的事,她也不得不妥协。
“那你究竟有何打算?”
“祖母且安心,此事还须得徐徐图之,不宜操之过急。若是贸然行事,朝廷上下必定会出言反对,甚至闹到伏阕上书的地步。群情激奋之下,孙儿也不好强硬行事。”朱祐樘回道,“不若每年嘉奖宗室之例都稍改一改,循序渐进。迟早有一日,他们习惯了宗室进京,便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若是进展太慢,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是等不住。”周太皇太后皱紧眉,“就没有甚么一劳永逸的法子?若是朝臣给你施压,只管将我抬出来就是了。我这么一个眼看就要入土的老婆子,不过是想多见一见自己的儿子,他们也忍心阻拦?!”
“祖母身体康健,如何能说这样的话?”朱祐樘忙道,赶紧将崇王朱见泽抬了出来,“若是鲁莽行事,反倒于六叔的名声不利。祖母且等几个月罢,孙儿已经与六叔提过此事,请他帮着参详一二。想必下回他再入京,心里应该也有些成算了。”
周太皇太后当然知道,自己若是一意孤行地闹起来,最终受累的只会是幼子朱见泽。她是太皇太后,是皇室年纪最大的长辈,便是朝臣也不敢指责她。可朱见泽却不同,他只是藩王,日后还须得在皇帝与百官手底下讨生活,又如何能将人都得罪干净呢?
于是,她只得黯然道:“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按你的想法来办罢。总归无论你想让我做甚么,只管告诉我便是了。为了能让你六叔回来陪我多过几年,我甚么都能豁得出去。骂名也罢,美名也罢,都不如儿子承欢膝下来得实在。”
祖孙二人达成一致,朱祐樘心中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等到他顶不住的时候,让周太皇太后出面,必定是出其不意的奇招。虽说这样说有些不敬不孝的嫌疑,但卿卿说得对:事关祖母的逆鳞时,恐怕谁都拦不住她。就如当年她苛待孝庄钱皇后一般,谁都知道那不合礼法,可谁又能拗得过她去?
张清皎知道他们谈话的始末后,挑眉道:“有崇王在,连我都好过许多。祖母如今眼里只有留住崇王这一件事,为了成全自己的念想,任何事情都能够退让。我呀,也算是久违地得了她暖如春风般的关怀,简直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难道不是件好事?”朱祐樘微微一笑,“祖母自有她关注之事,而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不过,退一步而言,便是她再挑剔,也挑剔不出卿卿甚么不是来。如你这般样样周全的娘子,天下间哪里还能寻得出第二个来?”
听了他这番话,张清皎不禁展颜而笑,眉眼间俱是绵绵情意她当然更喜欢他称她为“娘子”,而不是“皇后”。谁都能称她为“皇后娘娘”,而她只要做他的娘子,便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暂时了结心头盘桓的事后,朱祐樘便继续忙碌他的朝政,以及给宝贝闺女取名这件大事。说来也奇怪,明明当初自家皇后怀孕时起,他便已经开始苦思冥想女儿的名字了,可如今已是两年过去了,他却是迟迟都未能想出合意的名字来。也因着如此,女儿一直没有大名,只“大姐儿”“姐儿”地唤着。如今,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女儿取个好名字。
取名之事,必须慎重对待。而且女儿不似儿子,不须按高祖排的辈分来取,又有金木水火土的n,他大可取用那些意味最为隽永美好的字。可许是选择实在是太多了,排列组合也太多了,朱祐樘怎么看都觉得不太满意。
张清皎倒不着急,看他忙前忙后地,只提醒他名字须得朗朗上口,不取甚么生僻字。朱祐樘点头感慨道:“若非高祖定了各支的辈分,又按金木水火土取名,宗室的名字也不至于那般晦涩。说来,大哥儿的名字厚照倒是很难得。”
“这不是你取的么?莫不是在自卖自夸?”张清皎笑瞥着他。
皇帝陛下调侃道:“这说明我有取名的天分。”说罢,继续纠结女儿的名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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