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春闱结束周家便像是倒了霉似的一连出了不少事。
先是庆云侯府的二房不知怎地竟与三房闹了起来,据说是三房先在外养了个戏子,后来撺掇着二房也养了个外室,竟还生养了孩子。如今此事被发现了二房夫人实在是气不过,大闹了三房三房夫人却觉得自家委屈极了两房险些撕破了脸面。
而后长宁伯府也出了事竟是一个惯常眠花宿柳的子弟得了花柳病家里内眷也跟着染上了。那子弟住的院子里所有年轻女人皆是人心惶惶无论是仆妇还是丫鬟,原来竟是一个干净的都没有。长宁伯府本想将这事瞒下来,却到底瞒不过去。流言四散后任谁见了他们家子弟都立即退避三尺,就连云英未嫁的姑娘们都减了几分好名声。
庆云侯周寿与长宁伯周彧一时间也想不出甚么好法子,只得咬牙切齿地将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子孙都唤过来,盘问他们可有干甚么见不得人的事。不问不知道,这一盘问,竟是没有一人没在私底下干甚么勾当的。还有人只供出了小事大事不敢供,后来被揭开想要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
忙于填补家中各处窟窿,给这群不肖子孙抹平事端的周寿与周彧自然少不得使银子。他们平日里过得豪奢家里库房哪来那么多银两?迫不得已,便只能先变卖几处铺面应一应急。至于田庄他们家却是不会动的,毕竟祖辈都是农人,对田地的执念已经刻在他们心里,有田地在手心里才能安稳些。
两人本想在卖铺面的时候仗着外戚的身份抬价,可听管事说,来买铺面的竟然是仁和长公主府。虽是辈分较高的外戚,可面对金枝玉叶时,周家怎么也得退避三分。于是,周寿和周彧也只得自认倒霉,反倒是降价将铺面卖了。
稍稍出手便得了几个铺面的仁和长公主暂时住了手,似笑非笑地将喜讯传进宫里。姑嫂几个便暂时将周家撂下了,专心商量这些铺面该如何经营。至于周家,半年折腾一回便够了,保管让他们一整年都过得不安生。
就在周家人忙着安抚内宅的时候,春闱终于张榜。王华的长子王守仁赫然在内,而后在殿试中被点为探花。他的才华早便引得李东阳与谢迁赞叹,自然不逊于前头的状元和榜眼。前三甲的卷子亦在伯仲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先后之分。
可谁让他答卷时在论述军政时太过慷慨激昂,不够中平稳重呢?虽有朱祐樘相护,但五位阁老讨论过后,均认为他太过年轻气盛,还是应稍作打磨。既然那两名举子的年纪都比他大些,便点他为探花郎。
王守仁高中探花,倒是依旧喜怒不形于色。反观王华,难得畅快大笑,设宴广邀亲朋好友好生庆祝了一番。长子是他膝下才华最为出众的孩子,却也是最让他操心的。每每见他有“步入歧途”的危险,他便禁不住焦躁。如今终是眼见着他“走上正道”,他又如何能不欢喜雀跃呢?
李东阳与谢迁都并未去王家赴宴,而是私下写信恭贺了王华。写罢贺信,李东阳便去长子李兆先房中略坐了坐,看看他的病是不是好些了。李兆先高中解元后,便病了一段时日。好不容易病愈了,临到会试前却又倒下了。不过,这回痊愈后,瞧着反倒是精神许多。
李东阳见他一直拿着王守仁会试与殿试的卷子细瞧,笑道:“王伯安王守仁字这卷子作得不错,字里行间透着老道,唯有军政一事收不住笔,倒与他平日里的性情不太像。可惜你这回没有与他同场。”
“伯安兄比我先行一步,我也不能太过落后才是。”李兆先道,“这阵子我已经觉得大好了,三年后必不会让爹失望。”最近天候转暖,他也恢复了每日出门散步的习惯。不仅身体越发轻快了,欣赏着融融春意,连胸怀也开阔许多。
“想来,这一场许是与你没有缘法。”李东阳摇摇首道,“你也别着急,尽力而为即可。有缘法自然能得中,若没有缘法便只等下一场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所愿的唯有儿女平安而已,而非一心想让儿子给自己挣得甚么脸面。
皇宫中,朱厚照也终于熬到了惩罚结束的这一日。时辰到的那一刻,他几乎是欢呼着蹦了起来,转身便要直奔东次间。可还没跑出几步,他便忽然停了下来,略有些迟疑地回头望了望那个小角落
不知怎地,只要想到这个小角落明日便会消失,他心里似乎还有点舍不得。这可是属于他的角落,只有他才能待在里头,弟弟妹妹都不许过来打扰他。虽说在里头背三百千和画图好像确实有些难熬,可熬过来后回头再想想,似乎也没有甚么。
于是,他对正要收拾角落的小太监道:“先留着,明日我还过来。”嗯,就过来一小会儿,他才不会在这里待满两个时辰呢!想过来的时候就来,想走的时候就走,这个小角落依然是专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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