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尚医是谈允贤的祖母医术极为出众性情温和却处事周到妥帖。这些年她主要负责诊治王太后与慈寿宫诸位太妃从未出现过任何疏漏。而且,医者仁心,她从来不拘泥于身份,只要有人请她诊治无论对方是宫人还是太监,她都会尽心尽力。
同时她亦是官宦人家的主母。谈老先生不仅是名医也曾任南京刑部郎中他们育有两子皆是进士出身。这意味着茹尚医打理经济庶务有足够的经验,于人情往来亦有足够的人脉,经营一座济慈堂自然不在话下。如此说来茹尚医确实是南下的最佳人选之一。
李婆婆精通育产之术,虽没有经营经验,但她胜在接触过许多平凡人家的产妇,对她们的所思所想应当也更了解,容易博得她们的信任。茹尚医守在济慈堂中招待能拿得出诊费的人家,她则可负责贫苦人家的义诊尽力挽救那些苦苦挣扎却容易被人遗忘的无辜性命。
想到此处,张清皎眉头略松了几分:“以两位的医术和能力,南下经营一座济慈堂自是不在话下。可是无论是南下的旅途,或者日常在医馆中为那么多人诊治,都很辛苦”两位老人家的年纪都已过了花甲,恐怕即使是南下应天府对她们而言都是一种考验。
“娘娘担心我们年纪大,受不得累?”茹尚医笑了,皱纹舒展开来,“与那些无辜的性命相比,便是累一些又何妨呢?况且,我们二人都是医者,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必定不会勉强行事。放心罢,我们身边不缺照顾的人。跟在我身边服侍的丫鬟,也都已经是半个医女了,若有甚么事都能差使她们去做。”
李婆婆紧跟着道:“俺是乡下人,惯常赶路做活,身子骨硬朗得很。这些年闷在宫里,也跟着茹老姐姐学了不少,正好出去走走练练手。俺新带了两个徒弟,也都能帮得上忙。到了应天府,俺和茹老姐姐互相照应着,哪能出甚么事?”
张清皎思索片刻,长叹一声:“那我便将应天府济慈堂交给二位了。二位想从宫中带走多少弟子,只管与尚宫局说。应天府有些空着的宅邸,你们可挑选一处改建成济慈堂。这处不仅是女医馆,亦是抚育被弃女婴之所,可挑一个大些的宅邸,或者将两间相邻的宅子打通。”说着,她便命肖尚宫将应天府舆图取来。
应天府是留都,里头也有朝廷、有官员,更有不少开国时封的勋贵亦生活在此处。虽然这些官宦勋贵都没有甚么实权,但也免不了有犯罪被抄家的。因此,皇家在应天府也有不少产业。她对应天府不甚了解,但以茹尚医在此处生活多年的经验,自然能够选出地段合适的宅子。
茹尚医轻唤一声,谈允贤神色复杂地来到她身边。茹尚医朝着她笑了笑:“来,帮我仔细瞧瞧。”她年纪大了,舆图都看得不甚清楚,只能靠着孙女帮忙。
谈允贤定定地注视着她,最终只能无奈地一叹。既然祖母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又如何能公然阻拦?不过,或许她还有足够的机会与祖母辩上一辩,劝她留在京中照料济慈堂,而她回应天府去。当然,这种事无须在娘娘面前争论。
这时,一位年轻的女医忽然道:“娘娘,臣妇臣妇想去应天府。”
张清皎闻声望去,这位女医不是别人,正是张伦新娶的妻子吴氏。这吴氏本是尚医局中的医女,学医已有五年之久。今年放宫女的时候,她自请出宫,便是想去济慈堂中济世救人。却没想到,不过新婚一个月,她竟然生出了南下的念头。
“娘娘,便是茹尚医与李宫医前往应天府,身边带的人应该也不够用。臣妇来济慈堂不过数日,就算离开也不会有甚么影响,若能随着她们南下,定能派得上用场。”吴氏道,眸中皆是坚定之色,“况且其他姐姐手头上都有病患,家中又有幼子,轻易走不开。”
张清皎反问:“你刚成婚,难道便能走得开?”
吴氏脸颊微微一红,垂首道:“臣妇,臣妇会回去与相公商量。他性子良善,许是会答应。等到应天府济慈堂经营出了名声,人手也足够了,臣妇便回京来。想来,即使两处分离,短则只会是一年半载,长则不过两三年。”
刚新婚便愿意两地分居,这绝对是事业型女性。许多现代的女性们都未必能接受新婚后便长达一两年的分离,她却是毫不迟疑地提了出来。这是否意味着,这小两口的感情尚未到希望腻在一起的程度?难道,她便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离开后会生出甚么变数,相公与婆家会如何看待自己么?又或者,她太相信自己的相公?
张清皎打量着吴氏,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不得不说,她喜欢这种性情的女子。独立坚毅,不为家庭所束缚。既然她有这样的想法,她自然会尽可能地支持她,不会让她陷入到困境中去。谁叫她不仅是一位意志坚定的医女,还是她的堂弟媳妇呢?
“那你便回去与伦哥儿好生商量。若是商量妥当了,便让他来坤宁宫一趟。若是他不同意,你也别着急,只管让他来见我就是了。”京城有锦衣卫,应天府自然也有锦衣卫。更何况,除了锦衣卫,武官也并非没有别的去处。若是两人不必分开,双双前往应天府,也算是一桩佳话。
吴氏眸光微动,立即行礼道:“多谢娘娘成全。”其余的医女见她如此,知道她成应当能去应天府,都不由得有些艳羡。
第二日,张伦果然来了坤宁宫,脸上没有任何郁色,仍是像其他新郎官那般红光满面,时不时还流露出几分傻笑之意,更显得憨气十足。张清皎便问他:“昨儿你媳妇与你说了么?你答应让她去应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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