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着大部队走着，周招娣想，这路越来越难走，前面已经有不少人摔倒过了。 这可能是第一个考验，又或者是她想多了，因为这只是一段比较难走的山路而已。 然后，一行人顺利的来到了万花阁门口，这里早早就有弟子在候着了。 “师姐，这次有些慢。” “没办法，昨夜下了雨，路有些难走。” 果然，这并不是考验，是她想多了。 万花阁的考试，哪可能会这么简单。 走到了众人面前，红衣女子道：“入万花阁前，你们得先回答一个问题。” “众所周知，万花阁有个规矩，只娶不嫁，违者逐出万花阁，你们能否做到？” 一上来，就是一个刁钻的问题。 但对周招娣来说，这不算什么，所以，她回答的相当坚定：“能做到。” 事实上，自从下定入文廊登仕途的决心，周招娣就已经决心不娶不嫁了。 众人的回答当然也一样——能做到。 只见红衣女子嘴角扯出一抹微笑，道：“这只是我们这个规矩的一半，而另一半，则是——凡被逐出万花阁者，终身不留子嗣！” 这句话就像是丧钟一样，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头。 能做到吗？不留子嗣？ 对于女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生儿育女这个观念根深蒂固的人来说，不留子嗣这一点，绝对是最难以接受的。 连存在最重要的意义和作用都被剥夺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很多人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只有少数人还在勉强坚持。 许多人都是抱着加入万花阁，然后被逐出万花阁嫁人的念头来的，可如果不能留子嗣，她们嫁人还有什么意义？ 一片沉默。 红衣女子继续问道：“能做到吗？” 周招娣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声音仍然坚定：“能做到。” 红衣女子看向周招娣，再问道：“能做到吗？” 语气没变，眼里也没有丝毫的波澜，周招娣直视着红衣女子，“能做到。” 然后，断断续续的有声音响起——能做到。 红衣女子脸上绽开了一抹微笑，“能做到的，站到我的前头来。” 周招娣向前迈了几步。 只有一小部分的人，随着周招娣上前。 但仍然有十几个。 “你们可知，不留子嗣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没等众人回答，红衣女子便道：“不留子嗣，不光你们不能留子嗣，你们嫁的人也不能留子嗣！而且不能有别的女人！有了便和离！” 一片死寂。 红衣女子对着沉重的氛围恍若未察，继续问道：“能做到吗？” 能做到吗？嫁人后自己不能有子嗣，男人也不能有子嗣，甚至不能有其他女人，能做到吗？ 她们的小心思在红衣女子的眼下一目了然，有多少人想着即使自己没有子嗣，丈夫可以找其他女人再留子嗣这样‘完美’的答案？ 能做到吗？ 周招娣答：“能做到。” 直视着周招娣的双眼，红衣女子再次问道：“能做到吗？” “能做到。” 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坚定。 像是终于满意了，红衣女子的微笑终是多了几分真实，笑意也蔓延到了眼底，正准备开口说话时，另一道几乎是喊破了嗓子变了调的声音响起：“能做到！” 红衣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看向声源处——是齐瑶。 周招娣也转过了身，发现这个人她有印象——上次在饭馆里那个众星捧月的人。 在重男轻女的社会思潮下拥有这样的觉悟，周招娣觉得有些佩服——若是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怕是跟没没想过要来万花阁吧，更不会想着反抗。 这个女子，值得她敬佩。 这才是真正的，在淤泥中开出的一层不染的洁白花朵。 被这么以打断，红衣女子也不恼，反而心情更好了些，对着二人道：“你们跟我来。” 然后，二人在红衣女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块石碑前。 而石碑上，写着文廊二字。 “前面就是文廊了，我有一个问题请你们回答。” 转过身，红衣女子道：“若如文廊必须失去贞洁，你们愿否？” 贞洁，初.夜，处.女.膜，就算是在现代社会，都是许多人想不通的问题。 而在这个时代，更显得无比尖锐。 齐瑶登时红了眼眶，咬着牙哽咽道：“我...愿。”选择了这条路，真是一点后路，都留不下来了。 但是，置死地而后生，她一定要入文廊，为了内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坚持，即使要失去十分宝贵的东西，即使要为世俗所不容，她一定要入文廊！ 红衣女子看向周招娣，问道：“你愿否？” 周招娣答：“我不愿？”仍然是一样的表情，不变的语气，无比坚定的态度。 周招娣的回答让齐瑶十分惊讶的看了过来——她想着这人刚才的态度如此坚定，反应也十分平淡，该是胸有成竹，不受世俗舒服，颇有魏晋狂士的作风才对。 为何...不愿？ 红衣女子也十分好奇，“为何不愿？” 周招娣反问：“那您认为，贞洁为何物？” 贞洁这个词，本来就是个伪命题。 何为贞洁，何为不洁？这个词本就是自古以来男人给女人划定的框架的其中一笔而已。 没了那层膜就是不洁了吗？ 没了初.夜便是不洁了吗？ 究竟何为不洁，何为贞洁？ 周招娣继续道：“男欢女爱本是乐事，要跟心上人心意相通才会快活，又或是为了单纯的发泄和解放，还有人本就乐忠于此事。” “而我此刻既无心上人，又无需发泄心中苦闷，对此事也无热情，为何要与人做？” “若那人不干净，我因此染了病，又该如何” “我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我得对她好点。” “所以，我不愿。” 话毕，红衣女子久久没有开口，齐瑶也像被钉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心里却是受到了不小的震荡。 这样的言论，好生离经叛道！ 但是...却又让人禁不住想...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好一会儿，红衣女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的回答，这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听到。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最衬她心意的回答。 轻叹一口气，红衣女子转身道：“你们跟我来。” 说罢，便带着二人走入了文廊，来到了一尊雕像面前。 “这是文廊的第一任廊主，也是万花阁的阁主，是我最尊敬的前辈。” “现在，你们回答我，为何想要入我文廊？为何想要入我万花阁？” 齐瑶心里所想的，她大概是明白了。 但是周招娣的想法，她猜不到。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齐瑶道：“我想改变现状，不想在受制于家族，也不想过上像寻常女子般相夫教子的生活，所以我来文廊。” 她虽身负金陵才女的盛名，但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人生的每一步都按照家族安排好的在走，虽然有些不识好歹，但事实上，她并不快乐。 这一次，她想靠自己走一回。 红衣女子点头，然后对着周招娣道：“那你呢？” 还是一样平稳的语气，眼神中也透着坚定，以及对未来的期待，以及几乎不卡察觉的野心。 周招娣答：“为天下女子讨回一个公道，寻回一个公平。” “我姓周，名招娣，我想让天下跟我同名的女子，以这个名字为荣。” 她想改变这个腐朽却又勃发着生机的世界。 淤泥里开出了七彩的花朵，她的种子散播到别处，继续生根，发芽。 直到最后，满塘都是亮丽的颜色。 ...... 走到周招娣面前，红衣女子道：“我名幽浮萍，为第四任文廊廊主，你可愿拜我为师？” “弟子愿意。” 满意的点点头，文廊廊主又对齐瑶道：“你资质上佳，亦可入我文廊，可有异议？” “并无。” 没想到，文廊廊主竟会亲自主持考试。 周招娣成为了亲传弟子，她嫉妒吗，羡慕吗？ 的确有，嫉妒是人类最常见的情绪之一。 但是，她有不满吗？ 不，她心服口服。 周招娣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她早已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为天下女子讨一个公平，何其猖狂的话语，却有着舍我其谁的气势！ 说的她，都有动心了。 为天下女子讨一个公平，能做到吗？ 如果像周招娣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能的吧。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天下所有的女子，福泽子孙后代。 她...心服口服。 ...... 武廊的考试没那么复杂，十分简单粗暴，那就是——比武！ 随意将人掀翻在地上，张珺心里喜滋滋的——只比武，这感情好！若是让她笔试的话，这可就头疼了。 虽然这个月突击背了点书，也识了不少字，但是，她的书法还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武廊廊主站在角落里看着擂台上的‘盛况’，嘴角一抽，有种掩面的冲动。 “叫那个叫张珺的不用比了，直接来我这里吧。” 只要这个人一直站在台上不下去，其他人就根本没有赢的机会，还比什么比！她还怎么看那些小家伙的资质！ 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这张珺天生就是该入她武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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