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祭祖，下午和陆畅安比赛，晚上还得守岁。守岁也就算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年夜饭这种东西，居然等到午夜时分才吃，吃完继续守岁。 他白日里做的事情太多，又累又困不说，还要挨饿。好不容易等到五更天，回到了自己的厢房里睡觉，正是睡得香的时候，却又被陆光喊了起来。 陆明洲此时已经快昏过去，陆光给他穿衣服梳洗的短短片刻，他闭着眼都能打瞌睡。 陆光看着自家三爷这副模样，若是就这般游魂似的跟着侯爷一道去拜访亲朋好友，还不得被侯爷骂死？ 伸手便朝着陆明洲的腰际捏了一把，见他立刻睁大了眼睛，这才吁了口气。 “陆光，你知不知道爷瘦了以后，再掐我我也是会痛的人了？”陆明洲一手揉着自己腰间的软肉，一手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 他就是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尊容有多可怕，配上眼底下的乌青，估计能跟四川大熊猫相媲美。 陆光自不会管陆明洲想什么，侯爷那头刚已经使了陆六来催促，说是畅安少爷已经起来，而那时三爷还在睡梦中。现在估摸着时间，畅安少爷应该已经到了蓬莱阁，三爷便不能再拖了。 “爷啊，您可长点心吧，今天正月初一，是要去走亲访友的。”陆光整理着陆明洲的衣领，准备给他披上库房前些日子送来的灰狐皮大麾。 “咱们侯爷是异姓王侯，军伍出身，京城里向来没什么亲戚走动的，只有些重要的同僚要去拜访。” 春节里走亲访友的贵族，其实也是少数，关系一般的直接拿着帖子送去便是了，这回侯爷非带着儿孙一道出去，必定是关系非常，且有所目的。 陆光是家生子，对于官场之事还是要比一般的仆婢懂得多，又见陆明洲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心里比这位爷还要着急。 “开春便要甄选皇子伴读，侯爷这次带您和畅安少爷出去，必然是为您二位打通一些关节，您可千万争气。”别再去做那些蠢事了啊喂！ 陆明洲对于家里的情况一向是从陆光嘴里听说的，侯府竟然是这样的情形，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往常他就懒得去了解这些事，想着自己左右不会是未来的忠勇侯，可现在看样子，陆问这摆明了是儿子孙子哪个都不放过，都是准备送进官场好好历练的。 皇子伴读，就是他俩未来进入官场的踏脚石。 面对着陆光的耳提面命，陆明洲只得强打着精神，只希望今日不要节外生枝，能够安安生生的度过。 一行三人坐上马车出发，期间忽略陆问对陆明洲迟到的各种责骂，总归是相安无事的到达了目的地。 只是一下马车，陆明洲望着上头的牌匾，赫然写着“英国公府”四个大字。 英国公府？是姓沈的那户人家吗？ 陆明洲看着这几个字，愣愣的出神，忍不住的想到了六皇子身边的那个姑娘，按道理说，他们也是见过两面的，只是第一次的时候，他在人家面前犯了蠢，第二次便顺理成章的被她嘲笑。 前两次都是惊鸿一瞥，也不知道这第三次见面，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沈昭言端坐在座位上，端着茶盏慢慢饮啜着，她的面前是一群姐姐妹妹，正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嫁出去的在比首饰比夫家比孩子，尚未出嫁的，也就是她们这几个，跟那几个姐姐没什么话题可说，亦是没什么能一道说和的。 尤其是在五姐沈昭玉吃了那么大个排头以后。她年前被罚，回家将养了两天，精神似是不大好的样子，原本的三分颜色，又减了两分，倒是眸中带水，作西子捧心之态。若是碰上个阳刚气足的男儿，还真难说不被她这副娇态给骗去。 四姐昭然还是那般看五姐不爽的模样，但也没往常冲动，当着众位姐妹的面下了五姐的面子，之前那事儿就如同没发生过似的，悄无声息。 “几个姐姐都嫁了人，惯是说着我们几个听不得的话。四姐五姐，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吧？”沈昭言听着着实无聊，作为主人家，自然是主动开口邀请这两个姐姐一道出去走走。 四姐倒是回的快，五姐惯常的扭捏作态，沈昭言可没那闲工夫看她装样。便佯装看不出沈昭玉的不愿，她一手拉了一个出门，面上又带了温软笑意，盛极的容貌也没了往常的锋利，竟是多了几分憨态，显得平易近人。 三人出门整好，天上冒出了黄团团的日头，照在身上总算有了些温度。然而一出门遇上风雪，那点子暖和也就被冲散的差不多了。 三姐妹被这股子寒意冲的一激灵，沈昭言年纪最小，寒风将脸蛋吹得通红，她与身边那个英气十足的姑娘相视一笑，却拉着两个姑娘一道出了来。 陆明洲就是在这时候看见沈昭言的，上次在茶楼，她作为六皇子的表妹，自是不会将容貌在外男面前展露，而这次是在自己家里，她欢畅的笑意似是要冲破云霄，亮堂的不像是在这深宅大院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姑娘。 陆明洲看着那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她之前在酒楼里说的那些话。 那双眼里的情绪原不是这样的明朗，是无悲无喜的平静，水波不惊，语气却是暗藏讥讽。 她问他是不是蠢，又让他会哭会闹，让人知晓自己的情绪。 可她今日又是这般的畅快，和她之前的样子可谓是大相径庭。 这种人足够清醒，也足够聪明。同样的，也足够危险。想来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之中，渐渐磨砺出了坚韧的性子，一旦触及这样的人，恐怕不死也残，端看她对对手有几分在意。 陆明洲遥遥的看着不远处的三人相携离开，有些发懵。陆畅安发觉了他的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看见了沈家三个姑娘的背影。 这三叔，难不成是看中了这沈家的哪个姑娘？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还想与他一道当选伴读？ 简直是在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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