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午生平第一次下田插秧,其劳动成果真真是连狗都嫌!这就将另外两个同龄人衬托得格外厉害。 一个是纪午的丑媳妇儿兰氏,一个是接连黄了两门亲事的纪培安。 “哎,兰丫头虽然长得丑了点,可家里家外的活计哪一样不是做的漂漂亮亮的,怎么就跟了午娃子这么个地都下不了的废物点心!命苦啊,以后有的苦头吃。” “是啊,差不多一样年纪,安子的活可强了午娃子不止千百倍啊!连午娃子都能娶个能干媳妇儿,这安子怎么就说不着亲呢?真是怪事。” 纪培安还长了纪午两岁,今年十八,人长得高大健壮,着实是地里的一把好手,按理说是不愁找不着媳妇儿的。可偏偏纪培安就是不好说亲!每回亲事将定的时候都会横生波折。比如他十五岁第一次议亲时,他爷爷去了。三年过后,家里忙不迭地又说了一个姑娘,都要下定了的时候原主的事就闹大了。前头几天说了个十里以为的人家,却在纪午进趟城的时间又黄了! 于是村里就起了流言,说纪午克了纪培安,这才会每每坏其好事。旁人大抵是说个热闹而已,可苟氏对此流言甚是信服,天天跟儿子耳朵后面念叨。 纪午耳朵不聋,自然听得见那些闲话家常,只是充耳不闻,懒得理会罢了。可王见不得谁说她儿子的不好,当即阴阳怪气的说道: “人各有命懂不懂?我家午哥儿命好,以后妻妾成群儿女双全,不像有些人,只怕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可怜见的!” 那欠揍的模样连纪午都想抓把臭泥塞她嘴里。可显然纪培安非常懂得克制,被王氏这么明里暗里一顿损贬,愣是一动不动,只有涨红的脑袋和充血的大眼睛在说着心里的愤怒。 三天时间而已,纪午家田里的活计便忙完了,还抓了不少泥鳅和黄鳝。 “兰丫头,赶紧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晚上好加菜” 自打老纪头提出要缩减家用开始,家的伙食一天差过一天,上次吃成片的猪肉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中间就只喝过一顿大骨汤。这会看见一篓子肥美的黄鳝和泥鳅,王氏早就迫不及待了。 兰氏从来不多话,王氏说了,她就照着做,动作麻利迅捷。 “等等”,纪午抓住兰氏的手腕,没怎么用力,可他感觉那手腕有种会被他拧断的错觉。 “这个时节的泥鳅黄鳝最是美味,干脆给福娃子送去吧,他在清水书院念书,该好好补补才对。” 纪午的话说得情真意切,教王氏听傻了,半晌才道: “不是,儿啊,你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吗?干嘛好端端的要给福娃子送去。” “娘,福娃子是为家里念书的,劳苦功高,有好吃的当然要紧着他了,将来他中了状元做了官老爷才会庇护我们不是。” “傻儿子,真是傻儿子,哪有到手的便宜还让出去的!再说你现在天天早出晚归,给姜老二当先生,挣的钱全交了中公,这好吃的活该紧着你才对!” “娘要这么说的话,儿子只能把我的份全部让给福娃子了,我是大哥,孔融让梨!” “哎呀,怎么还说不听……” “嗯,午娃子对得对,这才有个做大哥的样嘛!明天,你就把这些泥鳅黄鳝给你弟送去,嘱咐他要刻苦勤勉。” 原来是老纪头进灶房来了,嘴里叼着他的烟杆子,吞云吐雾。对于大孙子孔融让梨的行为很是欣慰,一反前几日把纪午当个败家子的态度,连眼神都和蔼了。 “是,爷爷,姜二还送了我几张宣纸,虽然不多,但好歹是个心意,我打算一并给福娃子送过去。” 纪午在王氏忧伤的目光中扶着老纪头出了灶房,爷孙两处得甚是和谐。 “午哥儿不会又中邪了吧?怎么对福娃子那么好,又送黄鳝又送纸的。” 次日天刚刚灰亮,纪午就架着家里的牛车上路了,在出村的岔路口,碰见了徒步赶路的纪培安。他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上盖满草,汗水淋漓,走得很是吃力。 纪午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见着纪培安愤恨的眼神,他撇撇嘴角用力在大黄牛的屁股上挥了一鞭,远远的将人甩在后面。 不是赶集的日子,清水镇的街道上来往的人不多,纪家面摊上除了马氏就只有飞来飞去的苍蝇。 “大伯娘,这是从田里抓的黄鳝和蚯蚓,我转程送过来给福娃子吃的,肥的很。” “哎呦,他一个小娃娃哪里吃得了这多,快拿点回去。” 马上一边忙着把篓子往灶台底下塞,一边言语真挚的推却着。 “这纸是我学生送我的,也一并给弟弟用吧!” “别啊,福娃子还小,可不能对他太好,免得惯坏了他!” 伸手矫捷的从纪午手里夺过那小拇指后度的一摞宣纸,马氏客气的说道。 纪午是头一回见人这么不诚实的,嘴巴里说着不要,身子却比谁都想要得慌。没有多做停留,搁下东西便又驾车离开,往县城的方向驶去。 半上午的时候太阳还高高的悬在天上,可不等纪午进城,就飘起了毛毛细雨。路两旁原本落满灰土的叶子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绿油油树叶跟田里脆嫩的秧苗连成一片,生机无限。此情此景,纪午的打油诗脱口而出: “春雨绵绵贵如油,碧草连田一线间。新绿五月谷穗秋,笑等白米熬成粥。” 姜二还没有教他如何作诗,但在放田假之前叮嘱他,让他学着欣赏和感知身边的人事物,当心有所感时,便尽量以七言绝句的形式表达出来。纪午没问为什么,但他却是不折不扣的执行着。 一刻也不做耽搁地直奔万千书斋,又赶在饭点,又见一嘴油的王宝用手背擦着嘴。 “王哥,方叔在吗?” 王哥?是哪个?王宝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笑开了嘴: “掌柜的不在,要些天才回得来。你有啥事跟我说也一样。” 纪午眼神一暗,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无所谓的说道: “不是啥要紧的事,我要是想找本书,方叔既然不在,我下回再来便是。” “找书?原来就是你拖的我们掌柜啊,他跟我交代过了,暂时没找着,还得再等等。” 纪午出了书斋仍是一幅疑惑不解的模样,暗道:安岭府既是要地,百年前改朝换代的时候必然经历过不少大战恶战,不可能没有记载啊!怎么会这么难找呢? “不应该啊!应该有很多书卷记载才对啊!到底……” 纪午的话未说完,就被一棒子砸中后脑勺。 “你……”,咚地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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