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四年,汇春楼依旧红飞翠舞,笙歌鼎沸。女子一袭赭红色的描花长裙,卖笑追欢地将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扶进了房间,笑盈盈地问道:“爷您今日要听什么曲子?喝些什么酒?” 那男人眉飞色舞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曲子听得尽兴便是,酒嘛,就上壶你们这的寒潭香。” 苏茹连忙笑脸相迎道:“是是是~” 未过多时,褚云便端着一壶酒走进了房中,那二人见到豆蔻年华的少女,双眼直勾勾地落在了她姣花照水的脸庞上,苏茹见状忙再一旁打圆场:“两位爷,怎么不继续喝了?” 见到褚云离去的背影,垂涎三尺道:“那小姑娘长得水灵,就让她来陪两位爷。” 苏茹面色一沉,紧接着干笑了几声说道:“她,她是我的贴身丫鬟,粗手粗脚的不懂得侍奉爷,也不懂情趣,还是让茹儿来服侍您吧。” 那两个男人艴然不悦地站起身,怒形于色地问道:“怎么,今日我们就要你俩一同侍奉,不然就叫你们老鸨过来!我们可不是任何人能得罪得起的!” 乐芝听到了动静,连忙冲了进来,问道:“发生何事了?” 苏茹陷入了两难,褚云跟随她已有四年之久,她的为人自己再清楚不过,如此刚烈的性格又怎能与汇春院的姑娘一般。 “他们想让云儿来接客,可是她从未接过客……” “那送套衣服让她过来便是,这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头赶的理儿?”本以为乐芝会替她说话,怎料想她面色平和,反而同意了客人的请求。 苏茹秀眉轻蹙,声音近乎央求:“可是妈妈,云儿她真的不能接客,您不是不明白她的性子!” 乐芝面带愠色,怒视了她一眼,厉声说道:“这里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规矩我定了算,把她拖下去。” 褚云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外,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她推开门上前说道:“乐芝妈妈不必为难茹姐,我换上衣服出来接客便是,反正生是汇春院的人死是汇春院的鬼。” 乐芝一听眉开眼笑地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既然你懂事,那我也不便说什么了~” 褚云回到了房间,又看了一眼桌案上叠放整齐的刺绣妆花裙,门外有人把守怕是无法出去。这又是在楼上,若是从窗外跳下去必定会摔个粉身碎骨,右面的窗下便是护城河跳下去或许还有条生路,可是自己又不通水性。她刚想用剪刀将衣服剪成布条,藏在房梁上下去,这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个喝的酩酊大醉的男人闯了进来。 褚云惊愕不已地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想做什么?不是说好换了衣服再出去吗?” 男人色迷心窍地走到桌前,露出一抹佞笑说道:“这早些晚些又有何区别呢?我们已花了大价格,买下了你的初夜,你就乖乖服从吧!” 褚云退到了窗牖边上,看着窗下的河水,目光凌厉:“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便要跳下去了!”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断定她不敢跳下去,捋了捋胡子说道:“跳啊!这汇春院那么高,这样跳下去不说摔个头破血流,也得是半身不遂吧。” 意想不到的是褚云竟然毫不犹豫地跳出了窗外,这样的结果也让那两个男人大吃一惊,小厮心急如焚地将此事告诉了乐芝:“掌柜的糟了,那褚云从窗户跳下去了!” 乐芝再也坐不住了,尉迟善虽让她威胁褚云,但曾叮嘱她万万不能伤她分毫。她气急败坏地站起身,问道:“人呢?人现在在哪儿?” 小厮答道:“从湖里捞起来了,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样!”乐芝又将此事办砸了,她像个无头苍蝇在房间中乱转着,这建康城何人敢得罪尉迟善,虽然那两个男人也是按照他的吩咐找来的,但没想到事情会弄到如今这中境地。 乐芝还未想出应对的方法,尉迟善便赶到了汇春院,面对他乐芝语无伦次地说道:“大,大司马。” 尉迟善眸子一冷,问道:“我如何让你办事的!” 乐芝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解释道:“小人只是按照您,您的意思吓唬她,怎料想她会从窗户跳下来!” 尉迟善贴近她的脸,阴冷地说道:“她若有什么闪失,我便要将你大卸八块!” 乐芝被吓得面白如纸,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 褚云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夜晚,她躺在一张上好的雕着流云纹的黄花梨床榻上,冰蓝色的蛟绡纱床幔似是无风独舞,如同湖水掀起的层层涟漪。如此富丽堂皇的建筑,这还是褚云来此处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她坐起身却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朝自己走来。 “我这是在哪儿?” 尉迟善面色沉静,走上前说道:“好问题!全建康城只有一座大司马府,你觉得自己在何处?” 褚云目光如水,问道:“是你救的我?” 尉迟善走到桌边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觉得还有谁会来救你?” “我从未让你救我!”褚云的性子倒也同尉迟善有几分相像,嘴上总是说的强硬,总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去保护自己。 “怎么?还想跑去接客?”尉迟善边说着边走到了床沿坐下,他靠上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褚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她只好用冷冽的声音来掩盖自己的不安:“尉迟善,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想做什么我便想做什么,我付了重金才将你赎出来,你多少也要给点表示。”尉迟善撩起了她额前的一缕长发,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少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褚云的声音如同蚊子一般:“你不是这样的人。” 尉迟善与她对视着,挑眉又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银子我会尽快还你的,若是有其他的想法免谈!”说罢,褚云用尽了全身地力气推开了男子。 尉迟善似笑非笑道:“我就是欣赏你的个性,你的卖身契如今在我手里,只要你答应留在府上做我的贴身丫鬟一切都好商量。” “你府上的丫鬟还不够多吗?”褚云注视着他,堂堂褚国的大司马,要找聪明能干的丫鬟还不是易如反掌,自己手脚粗笨,又怎会是他心中合适的人选? 尉迟善回过身,冲着她邪邪地一笑,说道:“在我眼中她们都不及你……”褚云目如秋水,面上却仍强装着镇静,还未启齿,只见男子目光狡黠,又继续说道:“聪明。” 褚云的心情如同奔腾的野马顿时跌落黑暗沉寂的深渊,她扯出了一抹淡笑,问道:“今日就可以开始?” 尉迟善点了点头,褚云才落荒逃出了里屋,她的心神未定,双手放于胸前松了一口气:“方才真是好险,差点相信了他!” 只是褚云不明白,尉迟善为何不将她安排在如同下人的房间,而是在雅琴轩给她安排了单独的住处。她穿上了刚送来的婢女所穿的襦裙,上身莨花纱所制成的短襦,其上还绣有木槿花的图案。望着镜中窈窕无双的女子,褚云不禁莞尔一笑,说道:“这大司马的府上就是不同,连婢女的衣服都如此漂亮。” 不知何时,后头正站在一个人打量着她,问道:“漂亮吗?” 褚云还未反应过来,只是点点头:“确实挺漂亮的。” 那女人又恶狠狠地说道:“就是再漂亮也不过只是个奴婢而已!” 这下褚云清醒了过来,她跳起脚,被她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嗫嚅道:“你……你怎么走路都不带声儿的,你是鬼啊!” 女人双手叉腰,冷冷地说道:“我不是鬼,我是大司马从尚仪局请来的姑姑,特地来教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奴婢的!” “这做奴婢不就是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名堂啊。”褚云一直以为做奴婢没什么要求,就如同汇春院替主子办事便已足够。 女人走上前,凶巴巴地看着她凌乱的发髻,眉头皱成了一团,说道:“首先从你的穿着打扮开始,你自己的发髻都梳理的乌七八糟,如何能替主子束发?” 褚云不解地问道:“这婢女又不是夫人,这主上也不会计较一个婢女的头发。” 确实,这古人的头发梳得麻烦,所以褚云从未正经地去琢磨过如何去弄发髻,在汇春院乐芝专门请一些人替那些姑娘打扮梳妆,自然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女人目光冷冷,义正言辞地说道:“此言差矣,若是大司马每日看到你蓬头垢面,心情又怎会舒畅,若心情不舒爽如何能处理好公事。处理不好公事,圣上便会怪罪下来,那大司马如何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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