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

多日赶路终是到达森林边缘，只要过一索桥便直接进入狸火之森，而姜简和那些侍卫是不能再进入了。　　月盘高冷地挂在树梢，光芒在密林间全被吞噬，一眼望去黑黢黢的。火光跳跃在脸上扑闪扑闪，与我此时忐忑的心情别无二致。繁星洒落夜幕，星辰预命，或许哪一颗就能看出我的未来。森林深处有什么在呼唤我，我的玉佩一声声与它回和。在那一刻，我对一开始要带我回家的人重拾遐想。　　“在想什么？”姜简坐在我身旁，又像火堆里添上几根柴火。　　“我与人族究竟有何渊源。”　　姜简道：“你是人族祥瑞。”　　我笑了：“占卜吗？我的命运竟被几片甲骨决定。”　　“你的命运当然在自己手里，肩上背负的使命到底要不要承担也是你的决定。”　　“这话倒是有些似是而非。我若现在逃跑会如何？”　　“我不会拦你。”　　我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你拼命想护下的人族会因此而丧命，你真的会无动于衷？”　　姜简盯着我，面部被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情绪，语气干巴巴的：“是我的错，确实不该由你承担。”　　我撇过脸，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道：“你说我立了这么大的功，狐王会不会一高兴直接为我和姜玖赐婚。”　　姜简“嗯”了一声，低头看越烧越旺的篝火。　　“明日我不送你了，等你回来我自会迎接你。时候不早了，歇息去吧。”　　我看着姜简走远，拿出玉佩把玩起来，我小声说道：“难不成他喜欢睡懒觉？太不够意思了，毕竟我救过他。”玉佩在我手中变得温润，我惊奇地拿起对着月亮看，发现玉佩在月光下恍若无物，遮住月光又变为月牙白。上面错乱复杂的图案似乎也有序起来，但我仍旧看不出是何意思。　　姜简一直到我走都没出现，心中暗暗腹诽他两句，深呼口气向着林中走去。纵使是在白天，里面却像黑云压城般昏暗而压抑，温度也比外面降了许多。藤曼枝桠交错，没走多久我便迷失了方向。我硬着头皮扒开厚厚的藤蔓，努力开辟出一条道路，顺着直觉向前走去，没过多久我的手上布满细细密密的伤口，不是很疼却有隐隐刺痒之感。我张开五指去看，象是孩童初识字，拿着树枝有样学样的刻画。我看着前方翠绿屏障，心道果真是无人前来。只怕我来此拿不到圣物，只为后来人开路，也算功德罢。想着竟把自己逗笑了。　　一阵如环佩相碰的悦耳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细细聆听竟觉得身体轻了几分，正当我昏昏欲睡之时，玉佩在我脑中尖叫起来，我一下被惊醒，这个声音有摄魂之能。我掐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过来，而后努力扒开屏障继续向前走，不多时森林重归静谧。我呼出口长气，找片空地坐下，抬头看被割裂后的点点光斑，我拿出玉佩和它聊天：“难不成狐王派我来此真是要我开路？”玉佩没动静。“姜玖现在在干什么呢？他会不会也在想我？”我放下玉佩自语道：“这么个地方，姜简也不说先来给我开个路...”玉佩闪烁一下，我以为是我的幻觉，仔细盯着它看，试探性地将前面三句话重复一遍，当我提到姜简时它又闪烁一下。我乐了：“你喜欢姜简？”玉佩闪烁一下。我不满道：“那你喜欢姜玖吗？”玉佩没了动静。我闷闷地看着它道：“既然如此等出去了我就把你送给姜简好了。”玉佩一闪一闪地，我不清楚它是欢喜还是反对。　　我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似乎有流水声传来，我激动地站起来，闭上眼感知方向，兴奋地朝着某一方向走去。又是一路的筚路褴褛，终于在整个森林完全暗下来时找到水源，我完全被这里的景色所震撼。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点亮这一方天地，还有不知名的花草从花朵深处伸出花蕊，花蕊顶尖亮光点点。水下不知是什么生物，幽蓝色的光把湖底点亮。它们半透明的身体将水流划开，颇为有趣。我走到湖边，一眼看到缠上湖旁树枝的藤蔓，上面开满密密麻麻如铃铛般淡粉色的花朵，我忍不住用指尖去碰，枝蔓上的花朵像是被拨动的琴弦震动开始蔓延，一时间那种在林间听到的悦耳之声又重新响起。我赶忙捂上耳朵，那声音还是钻入脑中，可我却没再感到晕眩。我试着放开手，发现确实无事，心中直道奇怪。　　我坐在湖边轻轻拨弄湖水，看着涟漪一圈圈泛开，水中的鱼儿却不怕人，探出水面轻吻我指尖。我的玉佩好像有了人的神识，在孤身上路的时间里，为不使自己发疯，我不得不与它经常交谈。　　“这里真美。”玉佩没有动静。　　我侧过脸轻嗅花朵的香味，脑海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湖水。”我怔了一下，立马警惕起来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人影。　　“谁？”我问道。没人回答，我的玉佩扑闪两下。　　“是你？”玉佩又闪两下。我那起它看却没有什么不妥，便试着把它浸泡在湖水里。　　我惊讶地看它一点点溶于水中化为光粒，而后又飞到半空，慢慢形成上身为人下身为蛇的...我不知怎么形容，但我的脑海突然涌现出这样一副场景：我跪在地上听和她类似的生物面前听令，我称她为女娲。　　我迟疑地叫道：“女娲上神？”　　那个东西开口道：“我不是女娲，婳祎姐姐，我是白矖啊。”　　我看着“它”惊奇道：“你知道我？”　　“它”快速移到我身旁道：“婳祎姐姐，你不记得阿年没关系，阿年记得你就好了。”　　“阿年？”我细细品味这个名字。　　“对啊，阿年是你给我起的名字，我很喜欢。”　　她给我的熟悉感让我对她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你真的不是女王上神？”　　阿年注意到我对她的亲近，开心地挽着我的胳膊道：“当然不是啦，女娲是我们的母亲。”　　“我们的...母亲？”　　“嗯，她创造了我们。”　　“那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阿年皱起脸道：“我不知道，母亲没有告诉我，她只派了你，可谁想发生了意外，我才会被允许和你一起。”　　“什么意外？”　　“我不清楚，母亲什么也不和我说，只说是劫数，怕你一个人太无聊，所以让我陪陪你。”　　我直觉她的到来绝不是陪陪而已，她在很多情况下都给我一些指引，女娲上神的意图应该在此。我看着她还很孩子气的眼神不自觉笑了，真像相识已久的妹妹般。　　阿年整个人黏在我身上道：“婳祎姐姐，我好饿，我好久好久都没吃饭了。”　　我点着她的头道：“一个玉佩吃什么饭。”还是解开布搭递给她一些干粮。我带的干粮并不很多，一方面是减少负重，另一方面这么大个林子不可能一点儿吃的都找不到。还有更重要的，除了人族，其他氏族进食量很少，我带的虽然量不多，但也差不多能撑一个月。　　阿年双眼放亮接过吃的，又委屈巴巴道：“我也不想，但不知怎么就被收到玉佩里了。”我好奇道：“在玉佩里什么感觉？”　　阿年快速将手中吃的消灭完后道：“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　　我试探性地问道：“你很喜欢姜简？”　　阿年点头又摇头道：“我最喜欢的是婳祎姐姐，然后是姜简。”　　“为什么？你不喜欢姜玖吗？”　　阿年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看着我道：“因为和姜简哥哥一起，感觉很舒服。我也说不出来，就是很舒服。”　　我摸摸她的头，阿年在我手心里蹭了蹭道：“好想姐姐快点完成母亲交代的事，这样我们就能快些回去了。”　　我漫不经心道：“那里有什么？”　　阿年扳着手指数到：“有母亲，有花草，还有一些神兽，可好玩了。”　　我无心回复她语焉不详的描述，那里没有我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