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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被张君柏拦住很有几分不悦斜挑着眉梢问:“阁下这是何意?”

张君柏收了手瞧了眼男子后头巷中缓缓步出的五六人道:“无他,只是在下与那位姑娘刚好相识见阁下大庭广众之下无故追撵,实在不能袖手旁观是故想问阁下一句如此行状意欲何为?”

“谁无故追撵了?这不是她们丢了两匹缎子恰好我拾着了,要给她们送去么。”那男子颇有些胡搅蛮缠的劲头。

张君柏闻言负起双手神情微冷,道:“有劳阁下了,青锋。”

青锋上前欲去那男子手里接缎子。

男子面色不虞刚欲说话后头一名看上去三十过半的银冠男子道:“安轩既然这位公子愿意代劳,还不致谢?”

这名唤安轩的男子倒是听他的话闻言将怀中两匹缎子往青锋手中一交转身回到银冠男子身边。

张君柏冲那银冠男子颔了颔首,也未多话,带着人径自往半日斋去了。

待他们一行走远了,廖安轩才不忿道:“姐夫瞧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儿,何必让他。”

陈若雩眯着眼看着张君柏渐行渐远的背影,道:“没看到他侍卫身上穿的衣裳?黑衣银纹,绣的是鹰。如不出所料,是梁王府的人。”

“梁王?那夔州不是都发洪灾了吗?梁王府的人还有心思在这儿寻花问柳?”廖安轩瞪眼。

“赈灾是朝廷的事,与梁王府有甚关系?别傻站着了,再去别处逛逛。”陈若雩不甚在意道。

张君柏来到半日斋,纪晴桐在二楼,楼中伙计要上去禀报,张君柏阻道:“我是来还画的,你代为转交即可,就不必请纪姑娘亲自下来了。”

楼中伙计讷讷地从他随行侍从手中接过画卷和缎子,再恭敬地送他们出门。

不多时,画卷和缎子都送到了楼上纪晴桐的面前。

采风拍打着缎子上沾染的灰尘,道:“,我觉得这位张世子人还不错呢。”

纪晴桐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看着桌上的画卷。

她知道方才定是张君柏替她们拦住了后头那帮人,否则,看当时那帮人的势头,断没有不追过来的道理。帮了忙却不居功,甚至来了都不要求她下去见一面,算是不错了吧。

只是,她吃够了他们这种人高马大威武健硕的世家子弟的苦,现如今就喜欢如长安那样文弱秀雅的男子,小小的强势,但从不会盛气凌人,行止有度又绝不至于迂腐,偶尔不正经起来开几句玩笑,也无伤大雅。

她放下茶杯展开画卷,张君柏果然在画的右上角题了字。

他的字写得不错,远观如山峦雄浑巍峨,近看笔画之间却又不失流水清风般的自然潇洒之态,若真有字如其人一说,两者兼具,算是极好的人了。

此念一起,纪晴桐想起长安那蟹爪般的字,又暗自摇了摇头。

她略带遗憾地看着这幅画,这幅画,她原本是画来送给长安的,如今让别的男人题了字在上面,却叫她如何去送?卖也不好卖,唯有束之高阁了。

朝上众臣在不知疲倦地就赈灾和立后这两个议题撕扯了大半个月后,忽有异军突起。

光禄大夫高烁上奏,言称此次洪灾暴露了朝廷税制存在重大问题,征税不利才致国库空虚,国库空虚才致左支右绌捉襟见肘。所以他提议不如趁此机会清丈土地改革税制,统一赋役役归于地计亩征收,除了秋粮之外,一概折成现银,官收官解。如此,或可一除弊端充盈国库。

这道折子一上,仿佛狂风过境,短暂的静默过后,什么蛇虫鼠蚁都爬出来了,朝上朝下物议沸然。

这一税改自然于朝廷有利,但它侵害了什么人的利益?它侵害了土地所有者的利益,而当今这天下,什么人拥有土地最多?地主,豪绅,勋贵世家。

高烁是个孤臣,长安不能确定这道折子究竟是他自己想上的,还是受慕容泓指使上的。若是后者,那慕容泓此番动作可有些太大了,若无重臣拥护,只怕独木难支。

长安担心相关利益方会趁机联合壮大,利用内卫司消息灵通的便利先发制人,若一个地方有两方势力可能联合,她就捧一踩一,使双方不能互相信任。若一个地方有几方势力可以联合,她就捧几个较弱的,踩最强的,人都是容易被眼前利益吸引的,一看就有机会取代当地最强的势力,谁还顾得上什么税改不税改,反正眼下获得的利益已经远远超过税改所带来的损失了。

她已经竭力运作,但内卫司毕竟是个刚发展出来的机构,就算再加上孔组织,相较于整个大龑的所有地主士绅及相关势力而言,还是杯水车薪难掌大局。

长安在心力交瘁的同时也不免疑惑,慕容泓此举,胜算在哪儿?

往深了一想,倒给她想出一身冷汗来,因为她突然发现,这回税改所针对的利益团体,与上回钟羡写信给她时所提及的,岂不是同一帮人?

若是钟羡表态支持这一税改政策,那钟太尉就只能在他所代表的利益团体和自己儿子中间二选其一了。而对于钟羡来说,不管是面对自己老爹的责难,还是自身所属的利益团体的排斥,往后的日子,恐怕都不会太好过。更甚者,他眼下本就身处险地,若遇到一些极端分子将对这一税改的不满全都发泄到他身上去,又或者说,有人假冒这些极端分子将其置于死地,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若是对慕容泓忠诚,她就该假装没有察觉这一点,毕竟钟羡是钟慕白的独子,钟慕白站在他这边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税改政策若是得到钟慕白的支持,就等于得到了军队的支持,能够顺利施行的希望大大增加。而若是为了朋友义气,她就该写信去提醒钟羡,叫他不要妄自掺和朝中之事,在其位谋其政,眼下只管专心治水抗灾就好。

她到底该如何抉择?

因着最近事多,长安和慕容泓都忙,她已不是每天都回宫了,一忙起来错过了宫门落锁的时间,她就直接回自己的府邸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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