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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安国公府的马车上滕阅问张君柏:“那太监怎么说?”

张君柏道:“要求我在赈灾与税改这两件事上声援皇帝才肯相帮。”

滕阅向后靠在垫着靠枕的马车壁上叹道:“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赈灾先不说了,就说税改藩王虽不用交税,可是表兄你本家要啊。你若声援皇帝你的祖父伯父叔父他们能饶了你?”

张君柏若有所思地转着中指上的戒指眉间沉郁不说话。

滕阅大眼一眨脸上却又挂上了笑,道:“表兄那位纪姑娘不错啊,既有闺房之秀,又具林下之风实乃不可多得遗世独立之绝代佳人是也。”

张君柏微愣随即笑道:“怎的突然提起她来?”

“若不提她表兄又如何能转忧为喜?”滕阅俏皮道,“表兄前段时间巴巴地让我写信回去问我娘要她收藏已久的那幅秋湘图画儿到了才带我来见这太监怕不是为了找个机会将画送给那位纪姑娘吧?”

张君柏正色道:“既是求人办事,总得投其所好,长安这太监除了银子之外,我还没听说他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不过见他挺看重这位义妹,所以才”

“哎呀,表兄若再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可就欲盖弥彰了哟。”滕阅忍着笑打断他道。

张君柏闭上嘴,拉下脸,移开目光,终止话题的意思很明显。

滕阅却浑不惧他,凑过去问:“是看上了吧?”

张君柏皱眉:“再这般没大没我可不惯着你了。”

滕阅作势用帕子捂住嘴。

车厢中安静了片刻,滕阅移开帕子小声道:“我不过是害怕嘛。”

“怕什么?”

“若此番真的能顺利进宫,我娘家离得远,待陛下寿辰结束,表兄你又要回夔州去,若我在宫中遇到难处,连个可以相求的人都没有。”滕阅眨巴着大眼道。

张君柏道:“在我离京之前,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反正雍国公府的人我是不敢指望的,他们连武定侯府的事都能袖手旁观,在你与姑父之间他们的立场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表兄所能安排的,无非就是一个长安吧。可是无论怎样的利益交换,又怎及得上成为一家人来得名正言顺?长安既看重义妹,那义妹又恰好是表兄你喜欢的类型,你何妨纳了她?”滕阅小心翼翼道。

张君柏目色阴冷,不说话。

滕阅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试探道:“表兄你莫不是担心”

“闭嘴!”张君柏忽然一声低斥,吓得滕阅双肩一缩。

“停车!”不等滕阅致歉,他便扭头向车外道。

马车渐渐停下,他打开车门就出去了。

滕阅看着开了又关的车门,面色倔强地咬住了下唇:表兄,你有你的顾忌,可我也有我的担心。你若与长安关系不稳固,我身在皇宫孤立无援,又如何有底气去皇帝面前邀宠?你明明动心却不承认,无非是怕娶回去却又保不住吧。若是凭她能让你与那老色鬼彻底决裂,也没什么不好,如此,你便只能带着你的部下全心全意倚仗和扶持我们滕家了。她不动,你尚可维持表面的冷心绝情,可她若主动呢?连女子看了都动心的容貌与气质,你真的有这个决心抗拒到底吗?

次日上午,天气晴好。

后苑花园中,周信芳正带着端王玩耍。端王是个被惯坏的孩子,周信芳一个不曾生养过的姑娘,耐性能有多好?烦起来都恨不能掐死了这不省心的孩子算完。今日自然也不例外,端王连着将鞠往她身上踢了五次之后,她提着沾染了泥灰的裙摆强耐着性子走到一旁,只叫随行的太监宫女陪他玩。

她这边正烦躁呢,好巧不巧看到尹蕙与裴滢从不远处走过。

“尹才人。”她唇角勾一抹笑,唤道。

尹蕙自中箭后,在琼雪楼老老实实养足了两个多月,眼见着快到陛下的生辰了,才出来走动走动,没想到刚出来就遇见了周信芳。她本想趁周信芳不注意与裴滢速速离开,不曾想到底还是被她抓了个正着。

她虽然因着救驾有功地位有所提高,但到底还是在周信芳之下,周信芳叫她,她也不能假装没听见,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行礼。

“看来这两个月你将养得不错啊,瞧这气色,白里透红容光焕发的,我一个不曾受过伤的人都及不上你。”周信芳上下打量着她,阴阳怪气道。

被周信芳磋磨了许多次,尹蕙一听她这语气就知她这是心里不痛快故意找她茬,可是地位不如人又能怎么办,唯有忍耐罢了。

她低垂着小脸恭敬道:“周婕妤说笑了,周婕妤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又岂是妾这等庸脂俗粉所能比的。”

周信芳轻笑了声,没接话,却伸手去她右肩上抚了下,放低声音道:“拼着中一箭也要邀宠,结果非但没能爬上龙床,陛下甚至都没来看望过你一眼,失望吧?”

尹蕙被她这话刺得无地自容,她当时为陛下挡箭完全是出于本能,可也许在后宫众人看来便是如周信芳所说的这般,她就是一条拼着性命邀宠都不得陛下一顾的可怜虫罢了。

为何要如此呢?想在后宫中安安分分做个人怎么就那么难?

“周婕妤若无其它吩咐,妾先告退了。”尹蕙只觉自己平静的面具上布满裂纹,只消轻轻一击,便会四分五裂了。

周信芳却甚是无礼地一把攥住她的袖子将她拽了回来,强横道:“我让你走了吗?皇后不在了,你就当这后宫里没有尊卑上下了?”

“周婕妤到底想如何?”尹蕙强撑着道。

周信芳唇角一弯,道:“不想如何,就想告诉你一个秘密而已。”她脸一侧,吩咐尹蕙身边的宫女与裴滢等人“你们都退远些。”

裴滢胆闻言便与几位宫女一起退到远处。

周信芳这才挨近尹蕙道:“你可知这后宫中环肥燕瘦n如云,却为何从来都勾不起陛下一丝兴趣?你可知你救驾有功功在社稷,陛下却为何吝于来看一看你?你可知陛下未及弱冠,正是好颜色的年纪,却为何对我们这些红粉佳人如此冷淡?”

尹蕙一个字都不想听,直觉告诉她,听下去绝没好事。可是她拒绝不得,不得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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