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窃 邵氏想着刘鹏人好干活又利索又会读书,却是若大年纪光棍一个,打算给他说媒,私底下先跟周中商量,“刘兄弟都将近四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村子里也有几个寡妇,我给他说合说合,你看成不?” 周中想着刘鹏脸上的羞意,摇头,“他才三十出头,何曾有四十?等他中了童生,还怕没有媳妇?” 邵氏听到前面那句话,耷拉下来的眼皮给撑的老高,“啥?才三十出头?咋面相这么老?” 周中长叹息一声,邵氏立即住了嘴,谁长年累月辛苦干活挣钱又要费神读书,且读书最伤脑子,莫怪刘鹏老得快。 邵氏偷眼打量了周中几下,怕他想起三年来的下田种活,忙转了话题,“是不是刘鹏有相好的了?” 周中瞪了她一眼,“这种话是随便能说的?” 邵氏撇了撇嘴,就你规矩多。不过嘴上却道:“这不是有人在打听刘兄弟嘛。” “你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他们就是。”周中道。 二个月眨眼就过去了,春天已然来临,脱了厚厚的棉袄,穿起了夹衣。邵氏给周中收拾了好些衣服,怕他冷着又怕他热着。 周中看着硕大一个包袱,直摇头。刘鹏笑着提起这一大包袱往外面走去,因有刘鹏在又为着省钱,周秀就不相随,两人在镇上租了辆马车往黔北府城赶去。 永安县离黔北府不远,二日的路程。故他们也只不过提前四天才出发,到了地儿歇息一天就可以下场。到了府城后照例先找客栈。虽然黔北文风不盛,但每个县的县试定有五十个人在圈内,而黔北府不大也不小,有十二个县,共有六百余人参加府试。贡院附近的客栈早就人满为患,无一有空房,即便你拿出银子也找不出一间房来。不过也有人趁此做生意,先提前定了下来,待见着穿绸缎的学子,就上前搭话,高价把房间换给他。把客栈掌柜气得眼都绿了,但也没辙,他总不可能再去提价,况敢这样做的事也是有点来头的,只是这事也有风险,万一倒卖不成,定了的房是一概不退的。 周中听刘鹏说起这些掌故,吃了一惊,问道:“他们怎么敢?” 刘鹏意味深长地道:“做这些事的人无他,定是地痞无赖。他们是见缝子的钻钱眼里,做生意的皆怕这种人,客栈也不敢得罪,就让他们把事做成了。” 周中想到现代人的二房东,古人也不差嘛。 刘鹏一边说一边把周中带到一处离贡院有一刻钟的客栈,找了掌柜的问,能不能把柴房腾出来给他俩住,一番商议和砍价后。周中和刘鹏去了后院柴房,房间狭窄刚好够摆下两张床,人连个转身的地儿也没有,好在屋子打扫的干净,床上的被褥皆是干净带有一股皂角的清香。想到此处的地界及价钱,周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闻着隔壁传来的香味,周中笑道:“这个地儿不赖,吃饭用水方便,叫一声那边就听得见。” 刘鹏笑了,“我这是吃过一回亏想出来的法子。上次来,在老远的地方才到一间空房,那地儿太远,离贡远得走二刻钟以上,而且附近人声吵杂,简直没法安生睡觉,次日又要早起赶过去,可把我折腾的够呛。后来我回去就想等下次来定不住那么远的地儿,身上银钱不够付房间,柴房的钱倒给得起,就想下次来了可以住柴房,不想这一下次就是多年后。” 听着刘鹏声音里的感慨,周中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恭喜贤弟夙愿得偿。” 两人嬉笑几句,吃过晚饭,两人再念了会书,倒头就睡。坐了两天的车,骨头都散架了,倒在床不一会就打起呼噜。 夜半时分,天上牙芽高挂。 有两个影子张惶四顾,踮着脚尖一路来到客栈后院,各自察看一圈。见是个厨房和柴房,料定这个时候四周无人。 其中身形精壮的人递给另一个人一张二寸宽的纸张,压低声音道:“好生拿着,把上面的给我记好了,明儿就写在卷封上。你别想再躲,想想你的老娘你的妹子。我们少爷可答应了,只要他中了秀才,给你一千两,够你们家当个富户的,一辈子吃穿不愁。” 另一人生得瘦弱,像根麻杆,他身子抖得像筛糠,“我没躲……我怕……” 精壮的人一掌拍在他肩上,把他拍的身子连连后退,倒在身后的木板上,发出咚咚的一声。两人让这响声俱给吓住,愣了好半晌都没说话。 一刻钟后,四周依然寂静无声。 精壮的人眼珠四下好一番转动,才对麻杆道:“怕啥?有啥好怕的,你平常怎么写文章就怎么写,只不过把名换成我们少爷的。” “反正你学问好,秀才对你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今年不中,来年你必中。到时候,你即是秀才老爷,手中又银子,何乐不为?好些人考上秀才,也不过一辈子穷困落魄,要不怎么说秀才是穷秀才呢。”声音里带着诱哄。 这两人谁都没想到会有人住在柴房里,他们更是贴着柴房的墙板在说话。屋内的周中和刘鹏让那咚的声音惊醒,两人说的话皆入了周中两人耳中。刘鹏摸索着要起床,周中一把拦住他,想了一会,躺在床上大笑起来,“你个王八蛋,以为有点臭钱就了不起,等老爷我考了个秀才回去才有你的好看,到时候老子要让你在老子面前跪下磕头……等老子中了秀才,有得是人把田地寄在我名下,给老爷了银子花,老爷还怕你不成……” 外面两人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魂魄离体,手脚都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再没听到屋里传出声音来。两人屏着气息,悄悄地移了步子,偏他们双脚才动,里面又响起声音,一时说过不停,声气时而高时而低,时而得意时而咒骂。 好半天两人才明白过来,屋里人在说梦话,等四周又是一片安静时。两人移着脚尖快步绕过厨房,走到另一侧的茅房。 精壮的人按住鼻子嗡声道:“记得按我交代的事做。”说完,他探头探脑就要往回走。 麻杆却一把抓住他,把手中捏成团的纸条递了回去。 “呵,你小子还不答应了?”顾不得臭,精壮的人松了鼻子,凶狠地吼道,声音不由得有点大了,又赶紧压了下来。 麻杆点点头。 “哼,既然如此,那你这次别想考了。”精壮的人扔下这句话匆匆地回去了,他得复命去。 见他走后,麻杆出了口气,慢慢地往回走。 听到外面脚步声远去,至到没有声息,刘鹏才转身回了柴房,道:“周兄的主意不错,那小兄弟还没笨到家,拒了那人。” 周中道:“这事怕不能善了,那人既然敢如此行事,肯定会有后手,只怕此人麻烦了。” 刘鹏瞪着铜铃大的眼,“光天化日之下,正值俯试之际,他还敢动手行凶不成?” 周中道:“明面不行,暗地还能不行?” “要不我们去提醒一下?”刘鹏急道。 “不成,躲过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况且人家原本无事,让你这一提醒岂不成天吊胆的,怎么考试?” “也是。”刘鹏垂头丧气。 次日,没听着有什么动静,想着此人还是有所顾忌,周中和刘鹏也把头天的事抛在脑后,忙着准备次日的考试。 府试和县试又不同,笔墨纸砚,连带吃食一概不准带,皆由贡院提供。前两场皆是一天一场,照样是黄昏前交卷,后一场是连着考两天,吃住皆在贡院,除非交卷不准离开。 周中和刘鹏只带了自己的考引赶在卯时前到贡院门口,卯时一刻贡院开门,按各县籍贯鱼贯入场。入场后先检查,这次检查比县试严格许多,皆要宽衣解带。周中垂了眼睑不敢看前面的白花花的肉,有人因动作磨蹭,让军士挑剔了又挑剔,一会蛙跳一会伸展四肢,折腾了差不多一刻钟,才放行。同时进的别人早就进了考场。见此周中很配合军士的要求,就怕稍不留神,就让人给羞辱。 待搜过身,周中快步进入考场,让他在一堆光溜溜的身体中再多待一刻浑身不自在,按考引上的座位号找到了位置,一看和刘鹏隔得甚远。试卷,文房四宝发下来后,周中也无心他顾,平复一下心情,看着举起的牌子上面的题目,开始做题。 中途有人送来清水,周中怕茶水污了卷面,一直不敢要水喝。待午食,军士提来饭食,周中打开一看,青菜豆腐饭。这会也顾不得别的,吃了饭喝了水又去茅房,去茅房也得有人专门引导并监视,以防有人作弊。 三场考下来,周中只觉满脑袋的文章文章,人也晕乎乎。刘鹏年轻倒比他好上许多,两人回了客栈狠狠地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才觉得的心神气爽,又叫了些荤菜大吃了一顿填了口腹之欲。 两人正准备出去走动消食,就听到来提饭的伙计说起前院失窃的事,有学子丢失了银两,刚好在别的学子身上找到。 周中和刘鹏不约而同的想到那天晚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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