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愤愤不平地收了这凤凰喜服,立志要嫁得比娘亲好,可我没想到我们会穿着一样的衣服嫁一样的人,而我确实是比娘嫁得好,因为她当年嫁给龙王是做妾,而我是为妻。 屋外的小铃铛又响了起来,我搂住自己的衣服,捏了个诀,乘着一股风般隐入了一个小铃铛里。龙王随后赶到时,嗅着我的气息,搜寻一遍整个紫竹小屋,一层一层的灰尘把他水蓝色的龙袍弄脏了,他仍不自知,一屁股坐到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两个小铃铛:“雷儿,是你吗?” 我的心猛地一震。 除了异世那个奇葩的初恋,我这十几万年来唯一爱过的人就是龙王了。 可依着我们的血脉关系,我得喊他一声亲爹,无论如何这样的爱情,我绝对是万万不敢接受的,所以我在大婚之日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地跑了,躲进了大凶之州十万年来都不曾踏出一步。 我知道龙王聪明,可他再聪明,肯定也想不到我这个极度厌恶鸟不生蛋的大凶之州的人,居然会为了躲他而去了大凶之州;他也更想不到的是,十几万年前吞食金乌的那狂酷炫拉拽的大凶竟然会是我。 我见龙王恍恍惚惚地抬起前脚再次离去,我匆匆忙忙地抬起后脚就走,这回我不敢再逗留,连凤凰喜服都没换就去了紫明神岛的净心湖摘取琼语莲花。 琼语莲花,十分擅说甜言蜜语,根据我多年混足大凶之州的经验来看,当年不解风情的梼杌八成就是靠这朵花才能打动蒹葭公主,取得了蒹葭公主的真心。而且这朵花对于曹子归来说还有着不同的意义,他既然是仁战神的后人,我若以此花聘娶他,他定十分感动,从此必然对我死心塌地。 我喜滋滋地就去取花,可说好听点就是取,可难听点儿可就是偷了,因此我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灵族在净心湖供奉着此花,湖里有两个小童子盘坐守着,我知道这两个童子就是一般的小童子,厉害的是净心湖里面那九九八十一个剑阵撑场子,擅闯者若是落入阵中,必定会触动剑阵。 我悄悄地打晕了那两个小童子不让他们通风报信,因净心湖十分安静也十分偏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其他人来。 又因我对阵法一窍不通,便用血红色的大火为自己铸造了几十道屏障,估算了一下我屏障的厚道,又估算了下大阵能伤我的程度,为了保险起见,我又多铸了十道屏障,净心湖有八十一个剑阵,我身上也凑足了八十一道屏障。 准备好这些后,我小心翼翼地走向净心湖,它长得像湖,实际是面如同湖般大小的镜子,镜面十分光滑,我往下看还能看到我的样子,每踩一步我身上的屏障就裂一个,剑阵也碎一个,两两相抵消,我步子渐渐地就加快了。 当我踏完九九八十一步时,一朵闪着蓝光的莲花在我眼前盛开又合拢,我双眼大放精光,正想着这破阵也不似传说中这般厉害,一颗心放松了下来,弯腰摘花。 花儿刚离开净心湖,从湖底跃上的大阵罡风化作一道道利剑刺向我的双眼,我用手一挡,红色衣袖上的凤凰栩栩如生,被大阵的罡风切断了一截,飞到镜子上,又被风吹走了。我手中的琼语莲花蓝光绽放,我浑身瞬间动弹不得,僵在原地,镜面下的八十道罡风瞬间扑向我的身体各处。 我如同被绑了上千条枷锁,又如同被投坠了寒谷,一会儿后仿佛被地狱里的三味真火烤了烤,十分地难受,我一声大吼,喷出一道烈火,化作饕餮兽形,挣脱了枷锁,退出了镜子湖面,饶是我再厉害,逃出阵时,早已是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赤红的鲜血。 我手中的琼语莲花蓝光又一次绽放,这回没有危险,却让我感觉到它的生命力在逐渐地枯萎,我蹙眉,可不能让我辛苦得来的花还未送到曹子归面前就败了,顾不得身上的伤,我腾起血红色的火焰,匆匆赶往大凶之州。 凤凰没有在我的小洞窟门口等着我,小洞窟今日也是十分地安静,因我身上鲜血纵横,所以我没有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我忍着疼痛,握住手中的琼语莲花,推门而入,突见一把闪着寒气的剑趁我不备直直地插入了我的胸膛,我的生命力被那把剑一点一点地带走,我手中握住的琼语莲花闪着幽幽的蓝光,蓦然地掉在了地上,照亮了我脸上的苍白与鲜血。 曹子归握住了冰魄剑的剑柄,星眸落下了几颗泪水,他隐忍的脸满是怒火:“你为何要屠苍翼山?那是我的家,我是仁战神与神女的孙子,我的使命就是保护我的家园,你为何要如此?” 我扫了一眼昏暗的角落,看见隐藏在黑暗中的一角黑衣,又看了一眼插进我胸脯的剑,许是知道我要死了,整只兽反而平静了许多:“苍翼山是魔族屠的,且是魔族首领后卿亲自下的命令。”顿了顿,我又看向桌子底下躲着的韵道人,身上的大红凤凰喜服染满了我的鲜血,顺着我的红色衣袖滴落在地,我忍着疼痛,嘴角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 “子归,我是爱你的,因为爱你,所以没有带你去苍翼山,因为我早就知道苍翼山被魔族屠尽了,我怕你伤心,所以不敢告诉你,也不敢提起。你若是不信,可以到处去问问四海六州的人都知道,我已有十万年未出大凶之州了,我此番出门就是为了能遇见你。”我一手指着地上蓝色的琼语莲花,一手掏出神旨递给他:“曲笙亲手写的‘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看看,看看吧。” 他没有接,整个人倒退了几步,一脸的惊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师傅,我胸脯的冰魄剑还插着,鲜血融入我红色的凤凰喜服,我浑身一阵冰冷,嘴角泛出一抹嫣红:“子归,我的衣裳好看吗?这是我娘亲给我留下的凤凰喜服,我这十年来,我一直盼着能穿上与你拜堂,然后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他又惊恐地退后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我用手撕破了自己的丹田把自己火红色的内丹取出来,塞入了他的嘴巴,圆滚滚的火红内丹混着我的鲜血照亮了那些贪婪人的眼珠子。而整个过程中我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在他脖颈中咬了一口,他感觉到疼痛,跌坐在地上,脖子的血有他的,也有我的。 韵道人一声惨叫:“我的内丹,我的成神路,那是我的内丹,那是我的大道。”说着就要扑过来,曹子归被他这一叫就醒悟了,推开了师傅,仍是惊恐地看着我,满脸的悲痛:“师傅,你骗我。” 韵道人恶狠狠地盯着他,如同一条饿狼在看一只抢他食物的野兽。 我一身凤凰红衣妖艳不已,红色的鲜血流淌到地上,渐渐地干涸了,胸口插着一把冰魄剑,我却能视而不见,笑吟吟地看着他:“曹子归,今日你看见了吗?谁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你要成仙,我帮你,你要成神,我也帮你,我的内丹与你融为一体,这样你就永远忘不了我了。” 美色误人果然不假,没想到我王大雷活了十几万年,竟是这种死法,我冰冷的眸光又看向屋子昏暗的一角,不愧是魔族的首领,一出招就要了我的命。若是我反抗,说不定会死得很难看,且我浑身冰冷,想反抗也没有力气了。如今的我只能倒在冰冷的地上,任由身上的血凝固成冰,眼睁睁地看着晶莹雪白冒着寒气的冰魄剑沾上我的鲜血,染上丝丝的嫣红,刺痛了曹子归的眼睛。 我知道曹子归本性并不坏,此次也定是被人利用了,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他把冰魄剑插进我胸膛的事实,可我再恨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我告诉他,我还是那个爱他为他求神旨采琼语莲花的凶兽饕餮。 其实我只是想让他愧疚至极,然后一辈子也忘不了我,让我成为他最大的心里阴影,然后他还得活着,好好地活着。可我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思与举动,当我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刻,我想明白了,那是因为我恨他,很恨很恨他!恨得要让他记住我一辈子。 日日夜夜愧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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