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儿简单地做了些活动,又掬了池子里的水洗净了满是汗水的脸,然后兴冲冲地跑向沅倾,说:“师父,我们去用早膳吧。” 昨夜静心没有对寺庙多做介绍,反倒让阳儿对这个尚披着一层薄纱的地方多了好奇。现在阳儿只想快点用完膳然后好好游玩一番。 此时僧人们已经下了早课,前庭后院陆续出现了他们的身影。之后阳儿就看到有小沙弥们提着食盒,到了后边的厢房。 “师父,饭来了,我们去吃饭吧。” 沅倾从昨天就开始就念着庙里的素斋,如今自然亟不可待。 二人迅速回了厢房,如同眼冒绿光的狼一样紧盯食盒,倒看得前来送膳的小沙弥一脸不自在。 沅倾心里急切难免失态,但还是很快调整过来,对着小沙弥恭敬地致谢。 小沙弥又是一句佛号,然后微微笑着离开了。 打开食盒的沅倾被吓到了?这是鱼吧,这是肉吧?不是说佛门清净地,只能茹素吗?再说了,大早上的就吃这些油腥,真的好吗? 不过,管他呢,先吃为敬。 只是入口的滋味真真切切地告诉了沅倾,这还真不是肉食。做这些菜的人真乃神人啊。 殿仪醒时食盒已空,只空气中还留着食物的香气。 “你们居然不等我,太可恶了。”殿仪掐着嗓子,声音顿时稚嫩了些。 被这种委屈的语气控诉着,沅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本想让殿仪出去寻人再要些吃食,可转念一想,昨日他们进来时殿仪可是藏在剑里没有露面,这会儿出去可别吓到了别人。 “这样吧,我再去问问看能不能再要点吃食,你们在这里等我吧。” 可惜的是,寺庙里对于用膳有着严格的把控。佛家戒律中有一戒便是戒贪,所以为了戒除人们的贪图口腹之欲,寺庙规定但凡用过斋饭,就绝不能再自行去厨房索要多余的斋食。 规矩虽然奇怪,但这是自寺庙建成之初就传下的规矩,百年来一直被严格的遵守。来往的香客不仅适应了,而且还觉得甚是有趣,甚至是从中看到了修佛之人的克制,不由敬意丛生。 其他人自是拳拳敬意,只是苦了殿仪,没得吃也就罢了,偏还要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甚是折磨啊。 阳儿见殿仪愁眉不展,好心提议道:“我们出去逛逛吧。” “那走吧。” 寺庙里百转千回,小路纵横。阳儿尚被两边的花树吸引时,沅倾已经走远不见了身影。 殿仪陪着阳儿,周围经过的人见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都不免多看几眼,暗暗思索到底要怎样的人家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女来。 然而,好看的儿女,一人想着这花摘下来带到发上一定很好看,另一人想着厨房在哪里,能不能去偷点吃的。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阳儿与殿仪,在相思树下,分道扬镳。 相思树上结了红色的果子,一粒粒小巧如红豆,坠在一起,色泽鲜艳,惹人喜爱。 阳儿踮着脚尖想摘一串下来,可惜身量还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堪堪够到。 只是这树枝叶繁茂,阳儿一计不成,索性挽了衣裙袖子,抓着细瘦的树枝往上攀爬。 她以前在王家岭时就常跟着小伙伴们水里树上地游玩嬉闹,倒是练就了一身爬树的好本事。 如今只见她像一只泼猴,手指头勾着高处的树枝,双脚踩着左右的树杈,手脚并用,动作尤其迅捷。 人在高处,看到的东西就更多更好。阳儿左右环顾,发现还是更高处的相思子更好看,较之底下的,这里的相思子更为圆润饱满,色泽也更鲜艳。 但阳儿没有再往高处爬,只是伸出手,准备摘一串。然而此时,一声轻喝从树底下传来。 “小施主,不可。” 阳儿手抖了一下,差点掉下来。平复一下受惊的心灵,阳儿怒目瞪视底下的小沙弥。 是昨夜见过的静心。 “小施主,高处危险,你先下来如何?” 静心的关心太真切,阳儿无法拒绝,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下了树。静心就站在树干边上,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护着阳儿,生怕她忽然摔下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摘那果子。我看着许多人都有,为何就我不能摘。” 静心随着师父学了些佛法,虽然还未入门,但也知晓所谓“一花一世界”。 “这既然一花中就有一世界,那你所摘的相思子中自然也有一世界。你若摘下了他们,岂不是白白惹上了杀戮。不可不可。” 最后四字静心还是学着凡间学子掉书袋的模样,小光头特别可爱。 阳儿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可想到问题还没解决,又故作老成地板着脸。 “可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其他人就能摘。” “她们头上的并非相思子,而是金玉雕成的珠钗罢了,只是模样相似而已。额,你是第一个想摘相思子的香客。” 捞了个第一,阳儿心里倒还挺开心的,只是面上不显。 只是她突然想刁难一下这个小和尚,便开口问道:“那若如你所说,你又怎知其他人头上的珠钗不是一世界呢,那岂不是他们都犯了杀戮?” “这,这不可以,不可以这么算的。” 小和尚有点急,全然不复刚刚的镇静模样。 “为何不算?” 阳儿之前的诘问本只是随口的刁难,可再回想一下,莫名觉得自己说的有点道理。她可真聪明。 “那些,那些珠钗又不是有生命之物,自然不算。” 刁难继续:“你有凭什么说它们有无生命?” 小和尚急得眼圈都红了,可就是答不上阳儿的问题。 “你,你随我去找我师父吧,我师父肯定知道答案。” 最后静心无奈,只能如此提议。 “走。” 阳儿不知道静心的师父是谁,只是跟着他,慢慢绕过连排的厢房,到了前殿。 前殿是明显不同于后院的喧闹,但这种喧闹极好的与寺院的出尘结合在一起,反倒是相得益彰,二者缺一不可。 “静心,你师父在哪里呀?” “嗯,他此刻应该在偏殿吧,应该是在解签。” 阳儿以前也听说过解签,尤其是一些所谓“高僧”,能将一根最普通、看起来并无用处的签解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知道静心的师父是怎样一个人。 “你师父解签很厉害吗?” 提到自家师父的解签,静心也不免得意起来,“那当然了。我师父解签最灵了,你等会儿看,哪儿人最多,哪儿就有我师父。” 阳儿很想提醒一句,小师父你好像犯戒了。可想想自己对佛法一无所知,万一是自己弄错了呢。 不过到了偏殿,里面的布局一目了然。 四根大柱撑起了整个大殿,由上往下,先是交错纵横的房梁,再是一尘不染的墙壁,最后自然是仿若镶了金玉的地面。 而大殿内的人,恰如静心所说,大多数正拿着一根签文挤在一个蓄了长须的老师傅。 阳儿走近了看,却只见那僧人翘着腿,神情叨叨,若不相识,只怕很容易就被人误认为是招摇撞骗的假和尚。 不过细看,他头上的戒疤看起来确实年头已久,而且就算是翘腿这等不雅的姿势,由他做来,也很是出尘。 此时此刻,也不只是不是因为光线太强,阳儿仿佛看见高僧的头顶冒着金光。 真是奇怪,明明一点也不了解,可近距离观察,就会心悦臣服地觉得这是一位得道高僧。 “静心,我觉得,你师父真的很厉害。” 嗯,要是在年轻一点就好了。 “哎呀,我说你这个人小姑娘,做什么天天来我这解签。”高僧突然一声大吼,而他面前拿着签文的姑娘似乎也被这一声吓到了,眼眶迅速红了。 “无禅大师,求求您,在帮我算算。我娘,我娘她,到底是怎么了?” 小姑娘原本就要哭,如今提到自己那病入膏肓却查看不出任何问题的母亲,眼泪直接就砸了下来,落在签文上,晕开了墨迹。 “哎呀哎呀,你别哭。再哭这签文毁了,老衲可就解不出什么了?不过,听老衲一句劝,这治病救人之事,你还是应该去找一位大夫。” “我,我明白的。可是大师,您,您再帮我解这一签吧。明天,明天我一定不来了。” “罢罢罢。” 无禅大师去过姑娘手里的签文,突然神色一凛,之后又是大笑,众人不明所以。 笑过之后,无禅开口解了他们的疑问,道:“女施主,你若信佛,今日便是佛救了你母亲,你若不信,那便是你自己救了你母亲。你母亲的病,病根在深层,普通大夫自然切不出,你若信得过我,就去找蜀地北部一位叫唐其钟的郎中,他定能医好你母亲的病。” “当真?” “自然,你快去吧。越早越好。”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阳儿在旁边与其他人一样旁观者迷了,这怎么突然就有法子救人了? 无禅此刻却卖起了关子,只是抚着白须,道:“天机不可泄露。” 然后就解下一位的签。 “静心,你师父是真的厉害。” 静心刚刚也旁观了这场小闹剧,可他也是不懂师父的反应。不过蜀北唐其钟,若是静心没记错的话,师父曾提过此人是专治疑难杂症,一般疾病他是不看的。倒是个有个性也有实力的人。 “静心,我们先走吧,我看你师父好忙的。不如去找我师父吧。” 阳儿倒是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既然无禅大师那么忙,拿去找自己师父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沅倾此刻也正在前殿,不过他现在在正殿里,接受着来自周围人的目光探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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