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亦的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倒不是说她长得多好看之类的,而是她……那张脸那双眼睛,仿佛自带了某种很能吸引人的东西,很难用语言来描述出来,但就是会不由自主的把眼睛牢牢盯在她身上不放。 这还只是一张证件照,真正的本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呢。 在场众人不禁想着,白小梅那边已经十指翻飞操作起来了,“从还未证实身份的4号、9号、16号、17号,其中16号已经证明是男性,年龄在30到40岁之间,剩下的9号和17号虽然都是女性,但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所以按照队长所说的,如果尤亦是其中一名死者的话,那非常可能是四号遗体,四号是女性,年龄在18到25岁之间。” 真的,会是她吗? …… 小房子四周没有窗,透不出一点光亮来,这房子低低矮矮的,大小不超过十平方米,只能努力瞪大眼睛看才能依稀看出一个人影,只是这人影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概过了几分钟之后,不知从哪儿透出来一点光来,接着这光慢慢扯成一条刻薄的弧度,伴随着开门时的‘吱吱“声,光照进屋里,像是冰冷的刀刃一下刺破了某个东西。 暖黄色刚好照在屋里人的脸上,只见那人脸色苍白,浑身泛着一股不健康的青黑色,她俯趴在地上,若不是稍微抬了抬眼皮,恐怕都难以发现她还活着。 一个餐盒被推了进来。 就连塑料和水泥地摩擦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里都显得格外可怕。 “考虑好了吗?”一个机械声响起来。 地上趴着的人肩膀颤了颤,接下里的一切像是黑白默片里的片段慢放,她用两只手肘慢慢把身体撑起来,目光从地上的餐盒挪到外面的光线,或是光线里面所包含的某些东西,但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看见长方形的暖黄色里像是含了姜片,刺的她眼睛生疼。 “把眼睛闭上,你想先瞎了吗?我是不会接受一张瑕疵的脸的。”机械声又响起。 她把眼睛闭上,泪却先一步划了出来。 “我,我不会死,一定不会。”她这样对自己说,手肘却先一步失了力气,她整个人在下一秒钟倒在了地上,下巴重重磕在了地上,她的眼泪砸在地上,就连溅起的灰尘都比她看起来有活力。 “我,我愿意。”她听到自己这么说。她的嗓子是有多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了?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久?久到她自己也分不清过了多久,这个屋子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甚至没有时间,她像是在进行一场长久到没有期限的感觉剥夺实验,那个人……一想到那个人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甚至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对方把她从学校里带走,然后锁进了这个屋子里,一开始她剧烈挣扎过,她在黑暗里摸索着找到门的位置,她去抠门缝,去砸门,她大喊大叫,门是铁的,她大多数时候都靠在门边数着门上的锈渍,对方送来的食物的时间是不一定的,这让她无法掌握时间,一开始她企图通过自己腹中的饥饿感来确定时间,但很快这种方法就失效了,因为对方每次的食物都一模一样,一碗饭,两个土豆和一块肉。 就连每一顿土豆的大小和肉片的厚薄度都一模一样。 她的胃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强烈抗议之后,也渐渐屈服了,她还是无法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又在这里过了多久……更难过的是,她还没有找到出去或者改变现状的方法,她的身体就开始出问题了。 不只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她大多数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一旦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是做梦还是回忆?不知道,她过去二十年的记忆无数遍在她脑袋里回放,她渐渐想起来很多她一度不愿意回忆的东西,那些她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忘记了的东西。 好累……她也想过,自己干脆死了算了,直截了当的反抗那个人一回,然后被杀掉。 那是个杀人魔,她心里很清楚,有时候门外别人的尖叫和哭嚎会传进来,还有血迹会渗进门里。 可是,她不想死,她已经辛苦的活了二十年,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死掉?她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当年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没被修女掐死没被人毒死,逃过了手被塞进洗衣机里的痛苦逃过了被院长卖掉的命运,她好不容易正常的上了大学眼看着就要毕业了眼看着就要找到一个还不错的工作获得一个正常人的还不错的人生…… 这突然跑出来的变态就想把她过去二十年所做的努力都抹杀掉?然后一切归零?哈,那她还不如刚生下来就被扔进油锅里! “我愿意,我不想死,你说的,我都同意。” 呵,现在是,什么人都能来杀她了吗? …… 当她坐在光线明亮的桌前,面前摆着一个餐盒,餐盒里依旧是两个土豆和一块肉,以前在黑暗里她不能看见食物的模样,只能靠着味觉来分辨食物,现在看来卖相还不错。 只是眼睛太久没见光,就只是睁着眼睛都会莫名其妙开始流泪。 最后一碗饭也不知道是菜里的盐还是眼泪,整个都咸咸的。 她坐在桌前,瘦骨嶙峋,从背影来看她身上就剩骨头了,正面看就会发现她瘦的快要脱形了。 桌子是正方形的,她对面摆了一个录像机,一声轻响之后开始播放出冰冷的机械声:“恭喜你选择了生。” 她面无表情地咽下一块土豆,细腻粉质的口感充斥着口腔。 “接下来你需要接受一项考验,只要完成了这项考验,你就可以重获自由。” 她挑了挑眉毛。 “现在,放下你的餐具,往左走五米,推开木门,你会知道你应该做什么的。”机械声里似乎含着一丝笑意,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于是她放下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铁链在地上摩擦拖动着发出声响,推开木门,蚊子和血腥味同时朝她扑了过来。 如果说她的那个房间是黑暗里的禁闭室,那这个就是屠宰场。这个房间相对来说比较空旷,但在视觉上显得格外拥挤,为什么呢?因为这里面密密麻麻堆着无数尸块,有大有小,另外一边的墙上则摆着一排刀具。 她想那个人说的也许也没错,因为看到这些东西那那一刻她就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机械声在餐桌前响起,在黑夜里格外渗人,“乖孩子,拿起刀,把它们弄碎,然后等到明天这个房间又会干干净净了——接着我们会迎来新的客人。” 新的客人……她走到那排刀具面前,指尖触到刀刃,又缩了回来。 一旦下了手,她就别想再干干净净的出去,这件事会成为她心里永远的阴影,她会永远记得这个房间记得刀刃砍在骨头上的脆响…… 但她已经患上了ptsd,她恐惧那个房间,恐惧那个黑暗禁闭室,她非常清楚的知道一旦自己再次踏入那个地方精神就会在一瞬间崩溃,那些有形的无形的伤害和刀刃会重重的刻在她的心脏上,哪怕那里早已鲜血淋淋也不可能罢休,最终她可能会像曾经幻想过的那样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指尖开始颤抖,她仿佛在刀的反光上看见了很多很多,看见一片漆黑中的餐盒看见门上的铁锈看见修女狰狞的脸和从高楼向下俯视的快意。 她踮起脚尖,手渐渐握到了刀柄上,在她身后堆叠着的尸体安静的躺着,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引起他们的一丁点反应,眼泪一直都没停过,不过她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眼泪还是眼睛受刺激的自然反应。 刀很亮,她看见自己流着泪的眼睛和瘦的脱形的脸。 她冷笑着,手握紧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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