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鸦的要求听起来挺无理取闹，但医生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曾经有个异想天开的女孩，抱着只猫来诊所，期期艾艾的问医生是否喜欢小动物。 当然不喜欢。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漠视生命的恶魔会喜欢这种，弱小、仿佛一下子就能捏碎的脆弱生命？指望恶魔有爱心，实在是太可笑了。 所以医生微笑着回答她：“当然了，如果是当我的试验品的话。” 给了女孩那颗爱幻想的少女心一千点的暴击。 如果非要说喜欢什么的话，恶魔总不会平白无故对什么东西就产生喜悦的情绪，恶魔的心中不存在好感。 只有渴望。 对什么感兴趣，渴望得到什么，那才是恶魔所“喜欢”的东西。 比如可以做实验的素材，比如灵魂，比如自己的试验品，比如……眼前的女孩。 当她来到医疗所，似乎跟那些无聊的少女没什么两样。只为跟着他，留在他身边，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反而是最不值钱的。 对无虚无缥缈的感情，恶魔一向没有兴趣，即使它被描述的再美好，即使他触手可及、只任他随意捞取。 医生其实不怎么在意女孩爱不爱自己，这是个无聊的问题，还不如作为一个尽心尽力的下属更值得他称赞。事实上，带CC出来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黑暗秩序不会希望“没有自保能力却能制造重要药剂的医生”一个人随意乱跑，而女孩对他几乎百依百顺。 灰鸦的确“喜欢”她。 确切的说，是喜欢她那湖蓝色的眼中，用温润的湖水和纯粹的情感温柔的把他包围；喜欢她进退得宜的处事方式；喜欢她把自己放在第一要位；喜欢她乖乖的、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她无处可去，她病了，只有留在他身边。 女孩一时间没有说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不大能够确定他的意思。 “只看着……您？” 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湖蓝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女孩并不曾知道恶魔的野心，但他的谋划却很早就开始了。 灰鸦好整以暇的看着女孩的反应：“怎么，做不到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似乎还带了一点嘲讽的味道。 CC回过神来，终于联系到早上的事情。 在这件事上，一直是她理亏。就算下了保证，但是谁能证实呢？单CC自己而言，放不下心中的执念，保证的话说的再好听，都没有多少可信度。 “好。”她最终说。 在火车上等待的时间很漫长。 CC无聊的待了一会儿，余光看到被医生随手放置的报纸，突然想起取餐时听到的乘客的话。 “医生。”她唤了闭目养神的医生一声。 灰鸦靠在那里，灰色的双眸阖着，一只手臂撑在桌面上，手背轻抵着脸庞，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CC不知道医生是不是已经从报纸上得到消息了：“我听说……医疗所的形势不大好。” “对。”声音带了点慵懒的味道，灰鸦十分平静，灰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要不要回去？她正准备问一句，又沉默下来，医生已经知道了消息，却并没有改变他们的行程，就应该知道医生的决定了。 “您不担心吗？”CC改问了一句。 “担心什么？”医生淡淡的说：“失败吗？那只能说明他们太废物，好好的优势都能葬送掉，而且一点都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 是了，这已经是两大联盟第二次开战了；或者说，是代表着第六医疗所的军队第二次对上信鸽森林的那些精灵了。 “第一次还可以说是不熟悉、双方实力有差距，这都第二次了——”灰鸦敲了敲桌面，眼中一片冷漠：“有药剂支持、人数优势，结果坚持了没多久，就又像上次那样。我是不是该跟尼德霍格要求换支军队？” 他们离开之前，第六医疗所还是占优势的，等精灵反扑截断火车线路，大好的优势渐渐被拉平，然后…… CC犹豫了一下：“我听说光明羽翼派到帕米尔森林战场的人很多。” 医生冷笑了一声：“那样怎样？” CC看着医生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又一次感觉到，医生似乎并不在意战争的结果。 那他为什么还要加入战争之中？ CC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之前，您为什么说我跟您签了卖身契？” 大概是话题跳跃的有点大，医生愣了愣，然后挑了挑眉。 “CC，你是我的下属。” “您真的是恶魔吗？”CC道。 灰鸦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等你完成任务，我再告诉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抵在浅唇上，阻止了CC想要分辨的话： “我说的是‘这次’任务，不是‘这一站’。” 好吧，原本她还以为，结束了莉莉丝王宫之行，就可以知道答案呢，原来是总任务。 CC看着医生脸上她看不懂的笑容，医生真的打算告诉她吗？这下自己也不确定了。 两人就这么在火车上待了一天，因为实在无聊，CC干脆拿出以前没有完成的设计图来画，渐渐的入了神，等火车上的灯亮起来，她才惊觉天已经黑了。 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灰眸。 “……” “画好了？” “……好了。” “那就去餐车吧。”医生淡淡的说。 现在早已过了晚餐的点，因为之前太聚精会神不觉得饿，现在CC感觉到自己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一想到医生等了自己这么久，不由得说：“都怪我太入神了，您其实可以不用等我的。” 灰鸦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说完了？那就走吧。” CC有些郝然：“嗯。” 两人来到餐车，因为来的迟，里面只有寥寥几人在里面吃晚餐。因为战争的缘故，到处跑的人毕竟少了，所以火车上的乘客其实也没有以前那么多——这一点从CC他们的车厢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可以看出来了。火车上备的食物有一定的限额，以免多了浪费。人多的时候食物可能会卖光，现在人少倒不用担心。吃完晚餐两人也就回去了。 餐车上挂了一个钟表，CC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已经九点了。火车十点熄灯，在十点以前，她还可以再画一会儿设计图。 等回到车厢，CC把车厢门关好，一回头就看到医生拿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设计图在看。 看了一会儿，医生给出评价：“不错。” “很日常的风格。” “苹果联邦的设计一般都如此。”CC说：“我之前住在威尔逊的时候，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这种，也算受到了一些影响吧。” 灰鸦看了她一眼：“你之前……住在威尔逊？” “是的。”CC看着他，缓缓说：“我曾经见过医生，在威尔逊的一个夜晚。” 医生的动作顿了一下。CC继续平静的说：“虽然没有注意到我，但医生的身影令我难以忘怀。即使不打算参加战争，您在这里，我根本做不出其他的选择。医生就是医生，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了您。” 没有想到女孩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是以这样平静的语气。灰鸦看着了她一会儿，才勾起嘴角：“之前不是还说，‘不敢妄想’的吗？” “所以这个，是某人在表达对我的崇敬与思慕之情，对吗？” CC脸红了一下：“我自然是崇敬医生的……”至于思慕…… 灰鸦兴味的看着女孩脸上的红晕：“我虽然很少离开医疗所，不过之前的确来过威尔逊。我记得，好像是一年前。” 那时柯特玩的大了点，闹出了点事情，最后还是他帮着治疗伤势的。 有点可惜的事，他的确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女孩。 他玩味的轻咬着女孩说过的话语：“你对我……难以忘怀？” 在那双深邃的灰眸的注视下，经医生这样一转述，使CC的那些话顿时变的暧昧起来。女孩的脸又红了，刚刚才出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这下子既不好承认又不能否认，不禁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医生的脸，红晕从白皙秀美的脸上升起，渐渐爬到了耳根。 本来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结果挖了个坑，把自己坑进去，然后医生在后面悠闲的填土。 灰鸦看着女孩有些发红的耳根，嘴角上扬：“嗯？” 他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灰鸦伸出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俯身在她耳边用不容拒绝的语气低声道： “回答我，CC。” 女孩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点，然后碰到了桌缘。医生的气息是那么近，声音就在耳边，若有若无的药香简直在挑拨着脑海中的神经，让她在那磁性低沉的嗓音中丢盔弃甲： “……嗯。” 嗯。 轻柔的像羽毛一样，让心头微微酥麻的声音。 恶魔的眼中再次暗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女孩—— 只要他想，就能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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