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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时机太过恰到好处,也许是气氛使然,也许是对方那眉梢眼角的韵光太过碍眼,又或者事实上根本就是毫无来由……一剑封禅就是觉得忽然看练无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顺眼到连多看她一眼都让他无法忍耐。    于是他错开了视线。    练无瑕撤步旋身,整把浮萍剑抽出,一足轻跺,天滔剑随之出鞘飞入另一掌中。浮萍剑薄如蝉翼,剑身光华涟涟宛若秋水玉带,一看便知分量轻如鹅毛;天滔剑剑身却极阔极厚,纯以玄铁铸成,颜色墨黑,寒意逼人,一望便知分量奇重。她一手握浮萍,一手握天滔,比划了一招“转身蝴蝶戏水”,常见的道门剑法招式,难为她神色潇闲清淡,并无一丝轻重失衡之态。    剑术不差,却也谈不上十分高明,只是这份举重若轻、举轻若重的控制力委实少有,至少他是做不到的。一剑封禅又回头看了看,大致猜出了对方能够打动炼邪师的原因。    然而对于练无瑕展露的这份炉火纯青的控制力,炼邪师的表情显然颇为嫌弃,连声道:“够了够了,货验过了就赶紧收起来!你个练掌法的剑术既稀松平常,往后又使不着剑,还来找老夫铸什么剑鞘,这种连剑客都算不了的三流武人往常来一个老夫赶一个!你得了便宜就赶紧见好就收,还拿来在老夫眼前晃什么?提醒老夫答应这单生意时有多鬼迷心窍吗?”    练无瑕好脾气的眨了眨眼,收剑还鞘,再衣袖一拂,原地已没有了双剑的踪影。一剑封禅将炼邪师的话听在耳里:“哦!吾就说这剑怎么居然真能拔得出来,还道是炼邪师你难得的一回良心发现的作品,原来倒是鬼迷心窍的产物了?”    炼邪师闻言怒上眉山:“有话爽快说,别阴阳怪气的卖弄唇舌!少年人,你难道不懂得尊重老人是最起码的做人标准吗?”    一把年纪的老大爷吹胡子瞪眼竖眉毛的样子颇为吓人,可惜配上那生满毛绒绒的短发的脑门,效果惟余喜感,一剑封禅不笑他已经是修养过关的表现了:“要想人尊敬,先要尊敬人。把年龄摆出来作为借口,炼邪师,看来封鞘一事你也自知理亏了?”    炼邪师深吸一口气,浓密的胡茬掩盖下的脸涨得血红:“老夫行事从来无愧于心,既然做下,便绝无悔意。你要是心有不满,这条老命赔给你又能咋样?只是想要老夫低一下头,绝无可能!”    “哦,”一剑封禅嗤笑一声,笑声令人心惊胆战,“这么有觉悟,那一剑封禅就却之不恭了。”    眼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一再飙升,练无瑕忙侧身过来,有意无意的正挡住在一剑封禅之前,面向炼邪师写道:“二位虽是年少有为,但绝非江湖孟浪之辈,何必在此拼狠斗勇,做意气之争?”    “年少?”一剑封禅满目杀气的登时就笑了出来,“在场之人除你之外年龄都过了三位数,你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居然还说别人年少?”    “我的年纪过四位数了。”练无瑕肃然申明道。    “……”一剑封禅眼角狠狠的抽了抽,似头疼般嗓音顿时就是一闷,“敢问站在吾面前的这位年高德勋的师太今年到底高龄几何?”    “不敢,一千六百八十岁。”练无瑕的回答令人情不自禁的虎躯一震。    一直以来印象里豆蔻初开的小姑娘寿数居然是自己的两倍还不止,一剑封禅以手扶额,心中几乎是崩溃的:“好吧,是你赢了,我从有意识开始算起,也只活了五百多岁。”    事实上他并非最崩溃的那一个,因为一旁的炼邪师的脸已然比炉灰还要黑上十分——亏他倚老卖老了老半天,合着目前站在这里的三个人就他一个年纪最小!他好歹也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爷子了!三百多岁!老爷子!完全是人瑞级别的好不!搁在外面羡煞无数人的好不!为什么随随便便上门来的两个顾客岁数都这么逆天!关键是外貌还都这么年轻!他一个最年轻的反倒看起来快要入土了!还能不能给他一点成就感了!    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不能。    终于从自己与练无瑕之间恐怖的年龄差带来的惊悚中清醒过来的一剑封禅放下扶额的手,发觉她正认真的注视着自己,静静的等待他的答复。于是他拔剑在手做沉思状,半晌道:“如果吾说,吾誓要揍他一顿出气呢?”    比起先前不取尔等狗命誓不罢休的气势来,现下的一剑封禅已是让步太多了。本来嘛,私自封鞘一事确实是炼邪师干得不厚道,虽不至于不厚道到为此丧命的程度,总归也是他有错在先。以剑鞘开始,以拳头结束,也不失为一种合理的解决之法。一剑封禅毕竟是苦主,总不能一丝气都不让他出,即使这回看在练无瑕的面子上能忍下,难保不会结怨于心,下回若赶在练无瑕不在的时候来炼邪窟寻衅,炼邪师恐怕难有这回的好运气。    只是……练无瑕瞥了瞥炼邪师那短小的身板,再瞥了瞥一剑封禅彪凛的气势,清澈的眸瞳慢慢的睁圆,蓦然晃身立于炼邪师之前。她身量纤细,却生得颇为高挑,一下子将炼邪师整个人都严丝合缝的挡在自己的影子里,尺素丹青横于身前,护犊子一样的身体力行的诠释着一句话——你敢动他一下试试看!    一剑封禅果断收剑还鞘:“下一步要前往何处,有目标吗?”    练无瑕不意他的话题转得这么快,还快得如此毫无逻辑,猝不及防之下只本能的回写道:“无。”    一剑封禅看着她泠澈得似乎不染纤尘的浅褐双眸:“既然有缘再遇,不如结伴而行?”再多的尴尬,在这么多天的碰面里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反而这中了邪术一般的频繁相遇,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意思。    练无瑕思忖了一下,认真的回了一个字:“好。”    两人都不是做事有计划的人,往往是凭直觉随性而行,若是问他们明日的旅途该往何处,连他们自己都答不出来。随意性如此之强的两个人,竟然半个月内巧遇了二十三次,这么邪门的相逢率,已经无法用单纯的巧合来解释了。依照经验推算,即使这次再度分道扬镳,不久后两人也会重新相遇——既然这样,还不如索性省省力气同行算了,至少对方作为暂时的旅伴也颇能凑活。至不济,也不用担心下次洗澡的时候有人冲过来/某位姑娘家洗澡的时候撞过去。    不得不承认,即使执拗如练无瑕,桀骜如人邪,都被这诡异却存在感异常强烈的缘分给打败了。    “你的事办完了?”一剑封禅又问。    练无瑕心领神会的点头,见对方把剑往背上一背,已当先往外走去,顿了顿,也举步跟上。    待炼邪师终于消化了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时,不得不承认,原本身为事件中心人物的自己被二人一致遗忘在了脑后。不仅如此,那只上门找茬的人邪还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勾走了一个美貌姑娘?就只用了两句话?    这年头年青人的进度都这么迅速吗?到底是世道变得太快,还是他人老了跟不上潮流?    ……差点忘记这俩年龄最少的那个也比他大出二百岁。    所以不是他老了,而是他太年轻了。    这一认知真他娘的憋屈——奇怪,谁在兵器架上搁了一封信?    炼邪师“撕拉”一下撕开了信,见里面夹着一张传信符,附加一纸条,上写着“赠鞘之恩,感铭于心。圣剑之祸已消,尚有一剑一刀,他日若来寻衅,请以此符告知消息”,落款是“练长生”。    炼邪师只觉得自己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屈服于满腔不可言说的隐秘却无法抗拒的愿望而违心的给一名根本不会用剑的女人铸鞘本身已经让他耿耿于怀了十来天,今日还被从前的苦主杀上门,性命遭到威胁不说,还给两个怎么看怎么年轻的家伙当了一回晚辈,末了又给莫名其妙就看对了眼的两人给□□裸的忽略了一把存在感——简直是生命与存在价值的双重否定。    一想到这里,他便止不住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用力一揉,传信符和字条就齐齐葬身铸炉:“啥叫‘尚有一剑一刀’?我炼邪师的运气才没那么背!”    斜阳古道上,一剑封禅发足力奔,身后抛下无数残影,俨然已达轻功之化境。而另一方,练无瑕始终在他身后保持三尺远的距离,不紧不慢,逍遥洒然——骑着青崖。    一个轻轻松松的骑着坐骑,另一个只能搭乘11路公交,是以当一剑封禅中途休息时,看着练无瑕垂眸替青崖梳理皮毛的样子,深深的体会到了某种名为“差别待遇”的东西。而一提起差别待遇,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那一度被卡在剑鞘里整整十年不得见天日的可怜的杀诫,与练无瑕那买一赠一的阴阳双鞘……    差别待遇的存在感登时更鲜明了。    “炼邪师当初是为了什么答允替你的剑配鞘?”郁闷之下他不由就问出了口。    “我送了他自己新配的药。”练无瑕回头看他。    “只是药而已?”一剑封禅发觉自己更郁闷了,“我连劫北域十八寨才凑够万两黄金为酬,为打动炼邪师,还演练了自己新创的‘暴风剑流’之招——他却封了我的剑!”    练无瑕闻言微露同情之色:“炼邪师他大概……”    “大概什么?”听她欲言又止,一剑封禅当即追问。    练无瑕却不说话了。她也只是猜测,毕竟……一剑封禅的发型总会戳中某些特定发型的中年男性心底不可言说的痛。她简直可以想象当年炼邪师一边为杀诫打制剑鞘,一边狰狞冷笑的样子——敢像老子少年时一样仗着自己年轻就敢不好好保养头发,是吧?    叫你耍酷!    叫你非主流!    叫你狂野有个性!    叫你放浪不羁爱自由!    等你将来和老子一样聪明绝顶了再返回头来看美不美型犀不犀利!    哼!    差点忘记说了,练无瑕送给炼邪师做报酬的,是新研制的何首乌龙胆生发剂,如今已用至第三个疗程,收效颇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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