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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架打得颇辛苦。    练无瑕毕竟已经散功,真气不济,全靠着体力支撑,而她本身的健康状况并不乐观。素还真有意引导她借打斗将积郁已久的怒情尽数释放出来,又不好趁人之危,故而也不好多用内力,仅凭精妙的招式与丰富的临敌经验拖战。然而练无瑕所学的萍山掌法是练峨眉一生浸淫仙道所创绝学,种种玄妙堪称独步天下,加上她天生神力,掌法在怒火与神力的双重加持下更是威力倍增。素还真既要将这一战的时间拖得足够的长,又要小心翼翼的不伤到这名陷入狂暴状态的病人,还要阻止狂暴中的她不慎拍到什么花花草草搞得两败俱伤。而作为横扫琅笈玄会的暴力女先天练峨眉的爱徒,秉持其生猛实质的练无瑕哪里是那么容易应付的?时间一久,会挨上那么几下也是在所难免的。    练无瑕清醒时,便见素还真本该清雅皎洁的俊脸上半边像是开了颜料铺,素纱罩衫上血迹斑斑,看得她心狠狠一疼。    她刚才,究竟做了什么?她竟然伤了素还真!    眼见练无瑕眼底满是愧悔,素还真连忙道:“素某无碍,这并非素某的血。”说着看向了她的手。练无瑕皱着眉,抬起了手掌,被剑刃划开的伤口经过了适才的动武早就裂开,裹伤的纱布被染得通红,她竟也没觉得疼,之前是被嚣烈怒火冲昏了脑袋,别说是手上的伤口,就算是砍了她一条胳膊也未必能感觉到疼痛,如今则是发觉素还真身上的血迹并非他自己所流而是她的血,一时又是庆幸又是愧疚,以至于再度忽略了自己尚是有伤之身罢了。    其实以她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道,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掌的素还真怎会完好无损?没有见血是真的,但身上不好受也是真的。但这实话要是说出来,练长生还不得当场羞愧而死?素还真迅速的擦去脸上的血污,微笑道:“练道长,你手上的伤需要尽快做处理。”    经他这么一提醒,练无瑕这才觉得手掌一阵阵的裂疼,连忙拆开绷带,重新上药包扎。拆下充作绷带的素纱尚染血迹,她略看了眼,忽而意识到适才自己并没有为自己处理手掌上的伤口,那替她包扎的人只会是……    将素纱攥紧在手心,她的心蓦然盈满了喜悦。素还真见一点浅红自她素白的脸颊浮起,如绝好的胭脂投诸净水,刹那间向耳垂晕去,连颈侧的肌肤也红了,哪里想不到她是因何如此?当即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    微妙之际,扯些正经话题来冲淡气氛总是好的,他思绪急转,开口道:“素某的友人慕少艾日前有一事想请练道友相助,只是彼时练道长病况沉重,不及开口。”当下将阿九之事说明,“咳羊茎非生长数百年不具延命功效,可慕少艾用来给阿九稳固心脉的咳羊茎乃是旧日机缘巧合所得,如今香味渐淡,恐日后不堪使用。而据他所说,咳羊茎是萍山特产的异草,可惜他之前数度上萍山采药,所找到的咳羊茎不是年份不足,便是品相不佳。练道长是萍山门人,不知可有见过上品的百年咳羊茎?”    练无瑕将素纱绕指缠了一圈,略觉不好意思。莫说是百年咳羊茎,便是千年的,在萍山上也不是稀罕物。自然,仅限于在萍山主峰。而萍山的主峰……五百多年前被母亲拔上天去了。    她四下看了看,只见屋倾墙塌,满目狼藉,这份不好意思便益发的浓烈。她拾起一根断枝写道:“我会修书一封,求母亲赐药。”可母亲已臻登仙之境,近年来益发的不理尘俗,镇日的闭关打坐,等她看到信,也不知得拖到何时?那名叫做阿九的孩童又可能拖到那时?    练无瑕迟疑了一下,又写道:“或者,助我重施袖里乾坤之法,取出旧日收藏。”昔日离开萍山之时,母亲没少打包药材要她带上,没记错的话,五百年的上品咳羊茎她还有四株。可以她目前真气空空的状态,根本取不出旧日以袖里乾坤术收藏的东西。除非,素还真肯渡真气给她。    写罢,她有些不敢看素还真的表情。真气交渡势必伴随着身体的接触,他会不会误以为自己是故意借此接近他……好在素还真很快即回应:“有劳练道长费神。”说罢也不待练无瑕多想,已一掌覆于她后背,将真气徐徐注入她体内。    隔了衣物,他感觉到她的背瞬间绷住。身为练长生的破誓之人,他与她的每一分接触,哪怕其中并无半分亲密意味,都会挑动得她七情横生,个中尴尬之处,细究起来委实令人难以自处。好在练长生不愿表露出来,他也正好装聋作哑,堂堂正正的自顾自灌真气。    因为背向,素还真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觉那单薄的脊背在源源不断的真气灌注之下才舒展了些许,忽而又绷紧甚至战栗起来。袖里乾坤术是高人方可施展的手段,练长生如今修行尽毁,重新施展固然艰难,可有他的真气相助,即便艰涩,也不应是如此。眼下的表现,倒像是痛极了一般。    素还真当机立断撤回真气,可咳羊茎幽郁的芬芳已散发开来。练无瑕未曾转回身,只向后伸出了一只手臂,手中所持的,正是一枝五百年的上品咳羊茎。素还真,接过收起,见她依旧不肯转身,心知不对,沉吟了一下,终是道:“七情六欲人皆有之,练道长实不必以之为耻。”    不必引以为耻么?或许女儿家因与心上男子不意间的接触而羞赧可是不必以之为耻,可若是仅仅因为对方的轻轻一碰触,便激动得心潮澎湃,连五脏六腑都在这点微薄却沉甸甸的喜悦里炸开,以至于差点呕了血……如此轻薄之态,难道也可以不以为耻吗?    练无瑕一手捂住嘴,强忍着将满口的腥甜咽了回去,待确认自己神色恢复正常方才回转身,额角已沁出了细细的冷汗。素还真见她面色如纸,神情间隐隐有不支之态,不由微感动容,他自觉有义务说几句慰贴之语,却又觉得此时此境实在无话可说,只得道:“练道长耗神过剧,还是回房休……”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练无瑕的屋子。墙壁破了个人形的窟窿,透过窟窿,可以看见里面桌倒椅斜,凌乱至极。    练无瑕刹那间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羞愧欲绝”来形容。素还真抢在她道歉之前微笑道:“是素某思虑不周,西边尚有一间厢房,练道长可先在那里小憩片刻,这里交给素某处理便好。”    对一名得道者而言,重修一间屋子委实算不得大工程。不过数个法诀打出去,落在地上的残砖纷纷飞砌回原处,凌乱一地的家具陈设也一一复位。素还真去厢房外偷望了一眼,见练无瑕正坐在桌前书写,从他的位置,依稀看见纸上写着“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当是她无意入眠,索性默写《清静经》经文权作小憩。    这些时日的观察与相处,足以让素还真将练长生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不愿麻烦任何人,更不愿给任何人造成麻烦,即便是情盛胜火,只要他现出半分为难的拒绝,她便会体贴的退避,一任自己被情火烧成灰烬,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今日的陡然爆发,也只是被撞破了自我了断之意,大悲大喜之下失了方寸。    如此和婉女子,偏生陷于他素还真的囹圄之中,实在可惜。    素还真决定回屋继续翻阅慕少艾的收藏的医典药书。这些日子以来,稍有暇余之时,他都会用在查阅医书上,无奈翻过再多典籍,也只能得出“顺其天性,自然解脱”八字法则。心之七情,是喜固然好,是哀惧加以安慰即可,是怒恶他大不了受着,是爱他自问郎心如铁也还把持得住,可这最后一个欲字……难道也要顺其天性,自然解脱?    精思冥想里,不知不觉,日已黄昏。屋门外传来轻而有致的剥啄之声,素还真有些意外,起身开门,看见练无瑕捧着食盒站在屋外,潋滟的紫发仿佛吸尽了暮霞所有的艳光。    她带来了一碗用茶汁煮的粥,一碟以黄而细致的山松之花入面粉所做的糕点,一碟素火腿,浅碧轻黄,颇为好看。只是若她的外貌,人们往往会误以为她不是餐风饮露的仙家高人,便是被娇宠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美人,素还真倒是从未料到她竟有一手好到令人难以拒绝的厨艺。    她静待素还真吃罢,收拾了餐具而出,临走前还不忘撤掉已凉透的残茶,给他重新沏了盏新茶摆在桌边。    素还真将自己的目光重新转回书卷。    之后的日子里,练无瑕镇日不是在抄经便是在写信,不是在写信便是在研究菜谱,虽然依旧是修为尽失的废人一个,可精神毕竟比起从前好出了太多。这一状态,令观察着她的素还真一时无法判断她如今究竟出于哪一种情绪支配之中。    本着不干涉他人私事的原则,素还真并未询问过练无瑕在与谁通信、信的内容又是什么,也因之而不知,练无瑕向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发了一封飞书,而飞书的内容有且只有一个主题——如何抓住素还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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