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果然是有些手段的。 她不知怎么就和大厨房的管事妈妈搭上了话,不但中午被留了饭,还帮着厨房的婆子们传上饭了,亲自把季庭香院子里的饭菜送了进来。 冬雪赶忙把食盒接过来,有些抱歉的说:“劳烦妈妈了,这事本该我去做的,倒叫您亲自跑一趟……”把食盒递给身边的小丫鬟后又笑着问:“妈妈是要找夏依姐吗?我叫人去给您找……”说着就要招了小丫鬟去叫夏依,却被汪氏拦住了。 “那丫头不给姑娘添麻烦我就安心了……”又笑着和冬雪絮叨了几句就左右瞧瞧,并未看见季庭香:“二小姐定是给老夫人夫人请安去了吧,这些日子大小姐病着,也多亏二小姐才叫人心里有些宽慰……” 冬雪像是不知道她来的目的,只是笑着回道:“小姐在东屋里写字呢……”讲完就进了西屋摆饭去了。 汪氏往搁在东屋门前的一扇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上望了一眼,心里又有些踟蹰,正想着要不要进去请安的时候,却见夏依笑着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边走还边回头和后面尚未出来的人讲着什么。 汪氏急忙上前去立在一旁请安,夏依一回头瞧见是她娘,不免尴尬了起来,身后跟着的春桥看见汪氏忙躬身福了福,才又回身扶了季庭香出来。 夏依有些不自在的向季庭香介绍汪氏:“这是我娘,娘家姓汪,院子里的婆子们叫她汪氏。” 季庭香向汪氏点点头,便和夏依笑着说:“你去和你娘说说话吧。”便头也不回的和春桥去了西屋里。 待人都走远了夏依才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问汪氏:“您怎么又跑到这里了?都说了小姐不愿见您,要是惹了小姐不快连累我也被冷落怎么办……”她的声音又低说的又急,汪氏虽然不是句句都听得清,可这意思她却懂。 汪氏心里叹了口气,女儿这样没心眼,若是她不为女儿铺路,那以后恐怕……想到这里她变下定了决心。 “我这次就是要见着二小姐才回去。”汪氏难得在夏依面前摆了脸色:“这事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出了事情你大可以推说不知道……” 几句话憋得夏依心里的火就又烧了上来:“连自己娘都能撇清的人,小姐还敢用吗?”可对方始终是自己的娘亲,夏依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会才说:“反正我也管不着您的事,您好自为之吧……”说完一甩袖子就跟去了西屋里。 汪氏听了这话反倒没生气,心中更是觉得宽慰起来,至少自己的女儿不是真的不懂事,至少还懂得孝道。 又等了三刻钟,季庭香才吃好饭出了西屋,瞧见汪氏站的端端正正的不禁奇怪的看了一眼夏依,夏依却撇着嘴歪着头不去看汪氏。季庭香笑了笑,走近了些的时候才问:“汪妈妈还有事要找夏依吗?” 汪氏急忙要跪下,却被春桥搀住了手,姿势有些不自在的回道:“奴婢是想来给小姐磕个头的……上次过来……” “汪妈妈是长辈,我是小辈,您这样做就是折了我的寿了。”不等汪氏说完,季庭香便把话堵死了,她自然想看看汪氏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若是太过油滑的自己宁可再想办法也不可能用汪氏。 汪氏一听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这是下马威,自己哪里还听不出来,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奴婢是怕夏依年轻,多有照顾不道德地方,您性子好却要将就她……” 却听身边的春桥笑着说:“汪妈妈多虑了,夏依虽然性子耿直,可却是最忠心的,即便是她发了脾气打罚了小丫鬟们,也定是因为小丫鬟们做的不对,小姐可不是是非不分的然。” 汪氏忙接道:“那是自然,奴婢就是怕夏依使了小性子,叫几位姑娘也跟着受累,如今看来,这当娘的看闺女,始终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却不知道她能独当一面了。”说着竟还流出了眼泪来。 夏依却在一旁脸颊通红的低声喊了一句“娘”,汪氏瞧着自己女儿却擦着眼泪说:“我们为人父母的,都是想着孩子好,我们苦一点也不算什么了。”又看着季庭香说:“没想到是奴婢思虑不周,叫小姐为难了,还望小姐瞧在夏依做事还算勤恳的份上,不要迁怒与她……” 难怪汪氏能从小丫鬟做到二等的丫鬟可见是有些本事的,若是仅仅只因为佛堂那件事,季老夫人也不会这样看重她,无非打赏几个铜板便罢。她如今一番话虽说都是她自己的错,可话里却说是季庭香心眼太多,又说怕季庭香因为自己迁怒了夏依,这便是暗地里说季庭香心眼小。 原来在试探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试探自己。 季庭香不免想到了这句话,便翘起了嘴角:“夏依是夏依,汪妈妈是汪妈妈,虽然季老夫人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允了您常常进府来,可夏依既已签了卖身契,可就是季家的人了。汪妈妈这话亏得是在我屋里说的,若是出去叫别人知道了,再告诉了老夫人,夫人,别说是夏依,怕是夏管事也要受到连累,汪妈妈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乱说了。” 夏管事就是夏依的爹。 汪氏心里一惊,不免懊恼起来,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眼珠一转顿时就跪下磕了几个头:“是奴婢老糊涂,还请小姐赎罪……”这次却没人拦着她。 季庭香还是那副笑脸说:“我也知道妈妈的心意,可您向我磕头我却受不起,若是妈妈得闲,不如去府外买些茶叶香片进来,我听说那些小摊子上的香片要比家里的好喝。”嘴里说着受不起,可她却也没闪开。 汪氏听了终于放下心来:“嗳,这有什么难的,长街上就新来了一家茶摊,他家摊子上的小茉莉却是最香的,要不奴婢去给小姐买点儿尝尝?”只要季庭香开了口,这件事便算是成了,就算她现在觉得自己多余,可她一天一天的长大,总有事情需要自己去做的,到时候夏依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了。 季庭香笑着点点头说:“好啊。”又问春桥夏依冬雪:“你们有没有想要的想买的,还不快去求了汪妈妈去。” 春桥先张了口:“秋枝最近晚上睡不好,连累我也跟着睁眼到天亮,我听说荞麦皮做的枕头能助睡眠,总想着得了空去买些,却总不得空,正好麻烦汪妈妈跑一趟了。” 汪氏忙说:“小事小事。”就应承了下来。 冬雪却笑着说上次夏依带进来的其中一个胭脂很漂亮,希望再拿几盒进来,说着就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来三钱的碎银子递了过去。汪氏忙推了回去:“不值钱的小玩意,姑娘用着好只管问我要就行……” 夏依却说:“小姐要午睡了,妈妈还是改日再来吧。”不由分说的就要拉汪氏出门,汪氏还没来得及给季庭香告退,人就已经到了门边。 却看季庭香依旧还是那副笑颜:“你们母女快去说说话吧……”竟然一副赞同夏依的样子,汪氏才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过了两天汪氏果然让夏依带了大家需要的东西进来,其中在长街买的一小包茉莉茶用了厚厚的纸匣子包着,外面又困了两道纸绳,死死地打了一个如意结。 季庭香本来就不对章家小厮能和她心灵相通,把信放进匣子里,可还是有些期待的打开来,果然只是几两茉莉花,又不甘心的拆了纸匣子也最终什么都没有找到。 春桥说:“这匣子不像是有人动过,看来汪氏还算是可用的。” 季庭香点点头,可问题是怎么能告诉章家小厮可以这样送东西进来呢…… 这边章家二公子的书房里,章析手里捏着信却满脸的焦急,连升只在一旁站着,却也束手无策。 章家的茶摊摆在长街小半个月了,却没得到过一星半点的消息,据说除了几个采买的婆子路过去吃茶,就再无季家的人去吃了,可也不知道那些婆子到底是谁的人,不敢贸然行动。 章析瞧着手里得来的信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已经不是季家一家的事情了,若是季庭香和他的婚事成了,只怕章家也要被拖进这摊浑水里。章家不比季家,又是燕京大户又是三品官家,章家如今好不容易在燕京站稳了脚跟,根本受不得任何风吹雨打,更何况…… 他懊恼的把信丢在桌子上,心里埋怨起季庭香了,怎么偏偏那日见面的时候还像个人物,回了家反而胆小如鼠起来…… 这时前院门子上的家丁跑进了院子来,连升远远瞧见了,想着二爷正烦着再叫人一搅合岂不是要火气冲天,便急忙出门去拦住了家丁。 家丁却说:“门前有位顾公子求见二爷,说是二爷的旧友。” 连升从没听过什么顾公子,正想打发了,却见家丁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名帖来,大红洒金的名帖上写着“顾挺”二字,右下角还压了印,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 连升想了想说了句:“你等着。”就转身进去了。 连升把名帖递过去,又把家仆的话说了,章析却打开名帖一瞧,急忙说道:“快请顾大哥进来坐!”说着又问连升自己衣着是否得体,这才赶忙随着连升一起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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