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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香寺是前朝古寺,依山而建,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萨,香火十分旺盛。  传说承香寺的后院里有一口井,井里住着一位龙王爷,它曾残暴生灵被地藏王菩萨收服,而后便屈居在了承香寺后院那口古井里了。  这故事的真假虽然不知,可承香寺后山上的碑林却是真正的难得一见,自古到今多少文人雅士的墨宝永永远远的留在了那片碑林里。  季芳华是个爱写字的人,她一路上便嚷嚷着要去那碑林好好的观摩一番。  季老夫人心情好了许多。她笑着说:“你当那是什么地方,你要去就能去的吗?”  季芳华不免嘟起嘴来:“若不是碑林,承香寺的香火哪能那么旺盛,单凭一口谁知道真假的古井,我可不信。”  “你瞧瞧,这副嘴脸哪还有我们几家大小姐的样子……”季老夫人被逗得直乐,笑着对季庭香说。  季庭香掩着嘴角笑起来却不说话,季芳华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颊:“好哇,连你也要笑话我……”却被季庭香躲开顺势把头埋进了季老夫人的怀里,惹得一车的仆妇都笑了起来。  娇娘听着前面马车里的欢声笑语心里有些落寞。她细长白嫩的指尖轻轻滑过肚子,面上十分柔情,眼中却闪过一丝凌厉。  因为赶在了中元节前两天,承香寺里来上香的人稀稀落落的,季家管事前去递了帖子便被知客僧们引着先去了供有阿弥陀佛的宝殿。  承香寺里大殿众多,季老夫人年纪到底大了,寺院里接待的主事和尚便商量邓妈妈说不如先去拜了观音菩萨和地藏王菩萨,中午吃了饭休息一下,下午若是得了空还能去大殿听方丈讲经——每逢中元节方丈就会开坛讲经七日,今天正好是第一天。  季老夫人赞同的点点头,众人就随着管事和尚去拜了阿弥陀佛和观世音菩萨,等进了地藏王菩萨的大殿里却迎头遇见了两个年轻男子。  一个肩膀宽厚有力,高高束起的发间簪着一支木簪,眉眼上挑,薄唇冷漠。另一个却是书生的样子,四肢修长,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长衫,头上随便挽了一个髻,用碧玉簪簪着。  季庭香和季芳华急忙避到一旁,主事和尚却上前朝二人拜了拜。道:“顾千户的院子小僧已经派了人去洒扫,方才一回头就找不见了您二位,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说着竟向季老夫人引荐起他:“这位是良宣郡公府的顾大人。”  季老夫人忙屈身见礼,却被顾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笑笑说:“您是长辈,我们理应向您行礼才对。”  季老夫人便对他高看了一眼,可心里却想着身后两个未出阁的孙女,还不等张嘴客气几句,顾挺就又张口说道:“当年若不是季大人,只怕如今我还待在临海,如今回了京原想过了节就上府拜访,却没想到经在这里遇见了。”  顾挺说的真诚,季老夫人只当是当年季应庆在临海做知府时候提拔的下属,可他到底是郡公家的,又官累千户,自然不好得罪。  “还都是托了菩萨的福,只可惜我家三老爷公务繁忙没能一起来进香……”季老夫人端着笑颜和颜悦色的和顾挺说了两句,顾挺也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季老夫人这是在撵人了,想了想却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身后跟着的还有未出阁的女眷。  他拱手朝季老夫人行了礼:“等您休息好我再去拜访您。”说完就和身后的陆五爷一起避开季家人,朝着后院去了。  季庭香却认出了顾挺就是那年在雪地抱起她,在回京的时候又护送她的那位小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他竟然变成了千户大人。  季芳华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道:“你认识他?”季老夫人听见也回身望了过来。  “……自他送我们回家以后就再没有见过了。”季庭香把和顾挺的事情一一的低声说了,季老夫人这才点点头进了大殿去。  娇娘在后面瞧着那两个年轻人和季老夫人问安,心中不禁一动,那粗布衣服的年轻人有些眼熟的样子,可偏偏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又听见前面有仆妇悄悄说话,说前面那位公子是郡公家里的,心中的疑虑就更大了。  承香寺为季家准备的是个二进的小院子,坐北朝南,正房两边还各有两间耳房,季芳华和季庭香被安排在了东厢房里,娇娘带着几个仆妇住在西厢房。  此时还不过午时,寺院里的斋饭尚未备好,季家姐妹便待在季老夫人身边伺候,娇娘本想进去的却被邓妈妈不软不硬的支了出来:“娇姨娘的身子可马虎不得,舟车劳顿,还是快快回去休息吧。”  气的娇娘一跺脚就真的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去。  季芳华心里就得意了。  她自然是站在自己母亲一方的,觉得妾室就应该像姬氏一样唯唯诺诺的跟着主母才对,像娇娘这样的只会魅惑父亲又想和主母一试高下的就该被撵出去。  她兴冲冲的歪在季老夫人身边撒娇起来:“您都不知道,母亲单为娇姨娘哭过好几回,可父亲来了却偏又不说,只是自己吃苦往肚子里咽……”  季老夫人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瞧着身边依偎着的长孙女,心里有些惆怅。  她捻着手里的念珠柔声说:“她便是把家里烧了,也有你父亲去处理,你是家里的大小姐,出身富贵,她不过要借着你父亲才能活下去,若是你咄咄逼人就成了你的不对,外面人只会看见你逼得父亲房里人不好过,又哪会想着你的日子好不好过……”  这边季老夫人徐徐善诱,那边坐着的季庭香听了不免想到季老太爷。  季老太爷除了季老夫人这位结发妻子,一生中妻妾成群,可最终有了善果的也只有四爷的生母菅氏,那老太太说是季老太爷的妾室,却更像是季老夫人的贴身妈妈,一年四季的衣服全出自她的手里,四爷便是跟着季应庆一起长在季老夫人院子里的,季老夫人待他就像季应庆一样,该打该骂从不手软,可疼起来就算季应庆也要往边上靠靠,可不知道为什么季老夫人却执意不肯叫四爷下场一试,后来还为他求娶了徐家的小姐,这一番折腾下来菅氏和四爷就死了心,一个说要给老太爷超度进了莲溪寺做姑子,一个说自己不善管理庶务求着分了家。  自此以后四爷就再也不是本支的四爷了,只是逢年过节带着徐氏进来给季老夫人磕个头就默默的回去,再也没有了以前那样的朝气。  季庭香不禁想着这会不会就是家老夫人的手段。  前世的时候季家四老爷最终进了翰林院做了个修撰,性格洒脱颇得陆阳的欢心,这与他自小长在季老夫人院子里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只是不知季老夫人养着他的时候是打算捧杀,还是真心的喜欢。  午饭的时候娇娘赌气自己在屋子里用了,季芳华却乐的开心,陪着季老夫人吃了两碗饭,还嚷嚷着叫邓妈妈派人去学一学寺院厨上做菜的手艺:“这真的只是冬瓜?别是什么荤腥东西糊弄我们的吧……”  一句话惹得有些人忙去堵她:“哎呀呀阿弥陀佛,大小姐可不敢乱说啊……”  另一些人却笑起她的样子来,季庭香就笑的停不下来:“这话要是被寺院的师傅们听到,只怕要累的我们全部都要住在山门外的林子里了……”  季芳华瞧季老夫人只笑着不说话,胆子就更大了:“你尝尝,我可不信白水煮冬瓜竟是这个味道……”说着便夹了一块儿冬瓜塞在了季庭香嘴里,汁水四溅,引得屋里伺候的笑的更大声了。  听得娇娘在西厢房里直摔筷子,却也无可奈何。  用过午饭季老夫人就有些犯困了。由邓妈妈服侍着歪在了耳房里的竹榻上,看着季芳华和季庭香说话,渐渐的就睡着了。  邓妈妈送了两个小姐出门就回屋去了。  季芳华不想回房睡觉,就想拉了季庭香在寺院里四处走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了承香寺的后院的。”  季庭香也正想找个机会叫秋枝出去给章析送个信,看看能不能在这里见一面。她点头应允了:“我想去看看那个古井。”  季芳华却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出了门:“看什么古井,那碑林才是真的宝贝!”一面神采飞扬的讲着从书上看来的关于碑林的故事。  春桥和季芳华如今身边伺候的真葛相望一笑,都有些无奈的样子。  一路上问着寺里的僧人,总算是在后山半山腰的树林子里找到了那片比树林还茂密的碑林。  季庭香这才真的瞠目结舌了。  石碑层层叠叠占了眼前的这片林子,远处茂密的树丛中隐隐约约瞧得出石碑的层次,却是一眼望不到头。  相比季庭香的惊讶,季芳华却是惊喜的,她像扑出牢笼的小鸟一般欢快的冲进了石碑林里,真葛来不及和季庭香行礼,抱歉的一笑就赶快追了进去,不消一会,两人的身影就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了。  春桥看着面前的碑林也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大,我还以为有个三四十块的样子……”  “我也没有想到……”季庭香走上前去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那块青石板,上面刻着工工整整的三个大字——承香寺。  “不过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也不枉来一次。”  石碑像是被人随意的摆在这里,有些离得远,有些却恨不能靠在一起,就连季庭香这样瘦弱的女子也挤不进去。  初秋的树林里满地的落叶,用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却软软的,犹如踩在云间一般。  季庭香正停在落款是冯翁的石碑前,用手指描着那龙飞凤舞的笔迹,却听见春桥压低了声音快速的说:“小姐,那边好像有男子的声音。”  言下之意是要避嫌。  季庭香静下来,果然随着林间的风传来隐隐约约的男子声音,她不禁往前走了几步,扶着一颗碗口粗的树朝传声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碑林外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个身穿灰色粗布衣服,头上簪着一只桃木簪的人正是陆阳身边的幕僚,叫做九阳的人!  往事就如洪水一般忽然就涌入了脑袋里,季庭香喘着粗气想要离开,可双脚却沉重起来,好不容同意往后走了一步,却踩到了落地的枝丫,清脆的断裂声回响在林子上空,季庭香看着九如炬般的眼睛朝自己望过来,顿时竟有些心灰意冷,身子便僵硬的向后倒去。  没有石碑的坚硬,也不是满地枝丫的柔软。  季庭香觉得自己落在了地上,睁开眼睛只看到了那人的下巴。  白皙,却稍带着些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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