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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午后虽然不像夏天那样燥热,却还是让人感觉到微微的烦闷。  季庭香挽着季芳华的手飞快的往院子里走去,纵然身上大汗淋漓,心里却像数九寒天落进了冰窖一样。  陆阳这是要干嘛?  前世她和陆阳的相遇就像今天季芳华遇到的一样,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十四岁,在百花宴上和季芳华拼了个你死我活终究得到了百花冠。陆阳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又怎么会想到那个笑颜如花的清秀男子骨子里却是那样的肮脏不堪。  季芳华红着脸随她拖拽着自己往院子里走,撇眼瞧见季庭香面色不渝,只想着方才自己确实失了方寸,若不是季庭香赶来只怕还要出乱子,她生自己的气也是应该的,便也不敢挣扎,乖乖的随她回了季家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门前三四个小丫头坐在门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说着话,远远听见脚步声才抬起头,面带惊讶的把两位小姐迎进了院子。  季庭香没有心情和小丫鬟们说话,略一颔首便拽着季芳华回了东厢房,几个小丫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愣在了门前,春桥叹了口气低声对身边的真葛说:“今天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被人知道难免会连累两位小姐的名声……”真葛是柯氏派来的人,这件事总是瞒不了她的。  真葛一脸了然的笑道:“姐姐放心,妹妹省的。”  说完又指着方才引路进来的一个稍微年长些小丫鬟说:“小姐们去碑林玩了一阵子,那里又是枯枝落叶又是古碑的,天气又这样燥热,你们手脚轻一些为两位小姐打水梳洗。”又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铜板来递给年长的小丫鬟:“可千万别惊了老夫人和娇姨娘,累的长辈为小姐担心就不好了。”  小丫鬟们一见那大把的铜板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急忙小声应诺着,转身就要跑,却被年长的丫鬟低声训斥了几句,这才转过身来草草的向春桥真葛拜了拜,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春桥和真葛相视一笑,挑了帘子进屋去了。  屋里季芳华正抱着季庭香的手臂撒娇认错呢。  她低声的讨好道:“我知道是我的错,可你瞧他……”说着又想起了陆阳的样子来,脸就红了起来。  季庭香瞧见就觉得心里难过。  她不是没有想过季芳华前世对她那样冷漠,陆阳又心系与她,如今两人撞在一起岂不正好?可又想到重生之后季芳华对她即便不算有心,却也是十分维护,连带着柯氏也算是尽了主母的本分,心里就狠不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那位公子纵然瞧起来不错,可家里如何就要另当别论了,若是家里贫瘠只剩下身上这套行头,即使他把家大门前的青石板跪穿,祖母和父亲也不会将你下嫁;若是他家里富庶,瞧着又是十三四的年纪,家里的长辈总会为他订了亲,亦或是准备了打小跟着他的通房丫鬟,这样的人家规矩最大,又不比得家里,祖母和父亲定然不忍心你高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前世便是如此,季应庆中意的是他下属家的二公子,柯氏中意的是她娘家考上了贡生的侄子,两家都是官家,又要依附着季家过活,作为岳家最是合适不过的,只可惜季芳华却不甘心落在季庭香之下。  季芳华又何尝不知道,她把头靠在季庭香肩膀上幽幽的说:“我也只是想趁着还能快活,就多快活一天……”  谁又不是,只怕事与愿违。  两姐妹就这样坐着心思各异的不说话,真葛拉拉春桥的袖子示意出去避避。  以后这件事情若是发作了,她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肯定跑不了,索性倒不如避开,即使发作那时逃不脱,自己也只说眼前看到的,却也不能背主。  春桥觉得真葛既聪明又得体,举手投足隐隐有着大家的风范,不免有心交好却又有些怀疑。  直到小丫鬟们备好了水端进了东厢房里,季庭香和季芳华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还是那副样子坐在榻上,神色各异。  下午申初的时候顾挺果然来拜访了。  季老夫人刚刚起床,又听小丫鬟们说季芳华姐妹趁着中午去了寺里的碑林玩了一通,回来后略梳洗了一番还在休息,便心疼她们也不曾叫她们起来服侍。  这会儿却听见顾挺拜访,季老夫人和邓妈妈对看一眼,又整理了衣裙端端正正的坐在正堂之上,这才请顾挺进来。  顾挺在院门口托小丫鬟禀告的时候季庭香就听到了。她一面催着季芳华梳妆打扮,一面偷偷站在窗前朝院子里望去。  只见顾挺依旧是上午遇见时的装扮,身后跟着换了天青色长衫的陆五爷,还有身穿灰色短衣,头上随便用了一根不知道哪里撕下来的一条粗布条绑成的发髻,一脸好奇的朝院子里各处打量的小厮——那明明就是章析!  季庭香强忍着才没有呼出声来。  当季家姐妹前去请安的时候,顾挺已经上座和季老夫人聊了好一阵子了。  季老夫人抬眼看见两个孙女便笑着招手叫了她们坐在自己身边来:“……这位是良宣郡公府的长公子。”她指了指对面坐着的顾挺,待季家姐妹全了礼才对顾挺又笑着说:“若不是我们家二小姐认出了你,老身还会再对大人身份有疑,只怕会做了什么不敬的事情。”  顾挺忙拱手道:“不敢。”又朝季庭香笑了笑比划着说:“当年二小姐才这么小,转眼就成了大姑娘。”  季庭香心里有事,心不在焉的朝他笑笑,季芳华只当她是在害羞,偷偷拉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说:“先前还没看出来,其实这位顾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的……”  也不知道这话是小女儿私底下的玩笑话还是对季庭香的试探。  只是此时的季庭香哪有心思去想这些。  她侧眼瞧向顾挺身后远远站着的章析皱了皱眉,只见章析正好也微微抬头瞧她一眼,手指遮遮掩掩从袖子里露出来比了个三的手势,又指了指顾挺。  季庭香眯了眯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章析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又把头低了下去,不仔细瞧倒是真的注意不到他这个小厮。  原以为他们动作又小又无声息定是没人瞧见的,却全然不知被坐在顾挺下首的陆五爷瞧了个正着。他的嘴角渐渐的就翘了起来,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季庭香。  她如今换了一身茶白色的彩绣绫裙,裙角隐隐约约的露出一段水纹来。腰间挂了一枚白玉吊环坠着长长的穗子做压角,那双青葱般的小手就揪着穗子玩。  他突然想起在碑林时候握着自己手指的白嫩小手,猛地回过了神来。  季庭香忍不住抬眼悄悄看着他。  陆五爷头上原本簪着的碧玉簪换成了一支白玉簪,奶白色的簪子被漆黑的头发挽在一起,只露出小小的一枚玉兰花。  他身子不像顾挺那样结实,合身的长衫下身子稍显单薄,腰板挺得直直的坐在椅子上听季老夫人和顾挺讲话,双手随意握了拳搭在膝盖上,隐隐的还能看见手指上戴着的糖玉戒指,却是瞧不清刻的是什么图案。  不知道为什么季庭香觉得有些失落。  季芳华却将她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只是她瞧不清楚季庭香偷偷瞧得是谁,可再一想对面坐着的一位是郡公府的长公子,一位是长公子的幕僚,世人都说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便觉得季庭香偷偷瞧得定然是顾挺。仿佛看透了季庭香的小心思,她忍不住悄悄的掩嘴笑了笑,倒正好被季老夫人瞧见。  “可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也叫我们一起乐一乐。”季老夫人和顾挺相谈甚欢,原以为他是世家子弟,又早年进了军里历练,多多少少也会搬出一些世家的架子来,却没想到从佛法到美食,季老夫人就像遇见了难得的知音一样,本想着邀他进来尽了礼数便罢的,如今却不肯放他走了。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季芳华慌了一下却立刻又笑起来,她扯着季庭香的袖子打趣起季老夫人来:“我是瞧祖母和顾大人相见恨晚,就想着不如让顾大人住进咱家好了,这样我和二妹妹就能偷懒不用向您请安了……”她说着歪头瞧了一眼季庭香。  季庭香挑了挑眉毛也好笑的瞧着她,季老夫人听了却觉得很好,她笑着邀请顾挺一同回季家做客:“我们原是要在寺院里住上两三天的,若是顾公子无事,又不嫌弃我们这些老的老弱的弱拖累……”  顾挺自然不敢托大,忙答道:“晚辈也不过来替家里长辈上柱香罢了,理应遵循老夫人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季老夫人难得的开怀起来,季庭香望着眼前的季老夫人却发现自己渐渐的忘却了曾经那个冷冰冰,从不抬眼瞧自己的季老夫人……  是不是舒服日子过得太久了,就忘了前世的疼了?  晚上季老夫人果然留了顾挺在院子里用晚膳。  季芳华陪着季庭香去布箸的时候埋怨了起来:“就算是曾经抱过你又跟着父亲沾了光,可也好歹是个外男,祖母怎么要留他吃饭,害的我们只能在耳房里用餐。”  是啊,季老夫人不是寻常人家里养尊处优事事不管的老太太,当年的她即便是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也坚定的站在了陆阳身后,若是没有一点的杀伐狠绝,她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季庭香不明白,她也看不透季老夫人的心。  季芳华瞧季庭香又愣住了,就想该不会她真的心系他吧?心中就突然舒了口气,现在两人手里都有了对方的把柄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愣了一下,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还不等两人再说话,邓妈妈就挑了帘子进来瞧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皱着眉头朝两位小姐请了安:“老奴只当正屋那桌没有芋头,原来小姐这里也没有。”  申末的时候寺院里的小师父按一早邓妈妈就点好的菜谱送来了斋菜,那时正巧季老夫人身边走不开人,邓妈妈就叫了个院子里的小丫鬟接了食盒进来,可等到菜肴摆上了桌才发现少了一道拔丝芋头,这才想到来耳房里看看。  “会不会是灶上手忙脚乱,忘记装进去了?”季庭香说道。  邓妈妈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方才去看了看西厢房的饭菜,却是一样也不差。”娇娘屋子里的确摆着一碟拔丝芋头,当时小师父提来的是有三个一模一样的食盒,院子里的小丫鬟也是随意分进了各屋,却是没想到偏偏齐全的那盒去了西厢房。  “若是别的也罢,偏偏是这碟芋头……顾大人方才说过这碟拔丝芋头是承香寺的名菜,在外面可是正经吃不到的。”邓妈妈叹了口气有些一筹莫展:“若是别处都好说,就是这寺院不比家里……”寺院规矩大,寻常人家是不允许接近厨上的,瞧见守在厨房外的武僧手里拿着的小孩手臂粗细的木棒邓妈妈就有些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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