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析果然在外院的客房里住了下来,他带的人就被上善安排在了后院去——陆五爷说让上善好好□□一番,等她要用的时候就能立刻用上。 而陆五爷果然在初七晌午就带着两个随从坐着马车回了大营去,章析则每天巳时初到她院子里玩,一直待到酉时吃了晚饭才回客房去,把季庭香气的连着好几天都不肯开门,惹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哄笑。 秋枝却拉了夏依悄悄说话:“你看章二公子是不是对咱们小姐……”做了个配对的姿势。 夏依却道:“陆先生不也是吗?除夕夜那天还是他亲自抱了小姐进房间呢,还有后来小姐生病,他虽然做主放了我们两天的假,可听厨房里的任婆子说,小姐的三餐都是陆先生亲自端过去的。” 秋枝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分析道:“你看,章公子家里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好歹不愁吃穿,自己又是次子,还有本事开店,小姐嫁了他大可分府独过,上面也没有婆婆压着,多好。 “但是陆先生就只是个幕僚,说是朝廷里做事的却连个品级也没有,不过是跟着顾大人吃一口热饭,如今顾大人也还只是个小小的千户,人都说升官难,万一顾大人在这位置上待了十年八年的,难不成陆先生也要跟着做十年八年的幕僚?即便是他娘亲留下的嫁妆再丰厚,只进不出也难维持啊。” 陆五爷说这庄子是她母亲的嫁妆。 夏依却瞧不起商人:“光有钱有什么用,你瞧瞧原先的季府,说出去人人羡慕,可季老爷做了官之后才发现,人家真正的权贵之家根本瞧不上商贾。要我说还是陆先生好,况且他对小姐无微不至,章公子就比不上他……” 两个丫鬟就为此争了大半天。 而当事人季庭香却正和章析商量着院子翻新的事情。 “我觉得还是往外扩一圈,改成三进的,后院建一个花园,夏天也好避暑。”章析举了陆五爷这院子的样式:“这样的住起来就很舒服。” 季庭香却觉得有些麻烦:“建了花园少不得要人来打理,我可养不起那么多闲人,况且院子太大,住起来空荡荡的让人害怕。” 章析道:“你可不止有一家店的收益,这附近的田可是京城近郊最好的良田,怎么说租子也够你一年光吃不做的了,怎么能连几个丫鬟小子都养不起的?又不是要找宫女,附近佃户家里有丫头小子的送进来,略微□□就能用了。” 季庭香还是有些犹豫,章析索性替她拍案:“等过了十五我去找个制图师傅,先把图纸画出了给你瞧瞧再说,保证你一看就舍不得撒手了。” 两人还未说定,就只见章析的贴身小厮跑着进了院子来:“……二爷……二爷,老爷叫您赶紧家去……” 章析迎了出来:“好好说话,在家里怎么了?” 小厮弯着腰深深喘了几口气才终于把话说了个完整:“老家的大老爷一家进京了,老爷让你回家去见长辈去……”他说完又偷偷瞧了一眼季庭香,压低了声音:“……章大夫人还带着她娘家的几个姑娘来的……” 章析挑了挑眉毛:“我娘怎么说的?” “夫人说家里的事固然重要,可也不能耽误您的事,叫您安心做完了自己的事再回去也不迟……”末了那小厮琢磨着又说:“小的瞧大老爷一家的样子,看是要在京城常住的样子……” 季庭香便叫他回去,章析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们是看着我家在京城好歹站住了脚,这就想着要来分一杯羹……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看,就连我娘都不想接待他们……”他转身吩咐小厮:“你下去休息休息,大过年的总得让人喘口气,等我过了十五就回去。” 小厮应声去了,季庭香却劝他:“你家里的事外人不知道实情,却只看到了你目无尊长,总是影响了你的名声,我看还是明天就回去吧。” 那你怎么办? 章析在心里腹诽道,陆五爷还没回来,他要是再走了,季庭香一个人想不开,随便拉根绳子把自己吊上去,这院子里的人又有哪个靠得上? 他挠了挠头不说话。 季庭香还以为他是不喜欢章大老爷一家子,就苦口劝着:“好歹也要为章夫人把面子做足,总不好叫人家抓了小辫子,说弟媳妇给大伯子脸色看吧?章夫人那样的人,怎么好变成河东狮?” “那……你自己在这儿还不是无聊死,不行不行,我再住几天再走,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每天都急急忙忙的赶路……”章析无赖的瘫倒在一张圈椅上,一手不耐烦的甩着。 季庭香才不管他心情怎么样,高声叫了夏依:“去和上善说一声,章二公子明天早上启程回府,你帮着准备一下行礼。” 章析跳起来扒着门边朝夏依大叫道:“没事没事,就当没听见!”这边低声的求起了季庭香:“……难得我这么清净自在,就让我再待两三天吧!” “一天。” “两天,我后天一早就走!” 章析可怜巴巴的弓着腰朝季庭香讨价还价起来,季庭香叹了口气:“好好好,那就后天早上准时回去……” 她话音才刚落,章析就跑出去朝着夏依大喊着:“姑娘别麻烦了,我自己来……”一边跑去了后院里。 顾挺却正和陆五爷坐在军帐里低声说话。 “季应庆走了陆阳的路子,如今入阁的册子上确实有了他的名字,可到底行不行还要看圣上的意思。”顾挺把一张二指宽的纸笺丢在桌子上,身子放松的往后靠着椅背:“他最近总是借着由头请我做客,怕也是陆阳的意思。” 陆五爷站在书架旁随手翻着基本册子,有些漫不经心:“他能想到你,倒是没让我白费心思。” 顾挺却有些不耐烦这些交际,他又想起过年时家里人看着他的那种陌生的眼神,只想快点离开京城。 “不知道圣上最近的心思想着什么,我们若是再不回福建去,只怕那边就有人顶了我的位置。”顾挺和上峰本来就有间隙,若是圣旨不到,上峰完全可以命人代理,至于这代理要多久,就要看上峰的意思了。 陆五爷倒是想起了季庭香的话:“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身体出现了问题?”他朝着头顶指了指。 “不会吧……”顾挺紧张的站起身坐到陆五爷身边的椅子上压低了声音:“你那边不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我也只是猜测。宫里没有递出消息来也是有可能的,他向来刚愎自用,我的人难窥君心也是有的,可要是想要确定这条消息的真假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陆五爷转身笑着说:“只是要委屈你在京做一个闲职了。” 顾挺无所谓的摇摇头:“只要不让我待在家里,做什么都无所谓。” 陆五爷安慰道:“我还怕你不愿常驻军中。”又压低了声音问:“那个人找到了吗?” 顾挺答道:“找到了,不但找到了人,而且他要比想象中的更好一些,我反倒省了不少力气。” “接下来就只要知道他的身子是不是真的……” 两人在账内说到入夜才挑开了帐篷,上善派来的小厮正在帐外等着:“……章二公子不得已要回家去,特叫奴才来给您送个信。” 小厮把事情前后说的一清二楚,顾挺反倒奇怪:“他走就走,为什么还要叫人给你送信?” 陆五爷这才把于管事一家闹事的事情说了:“……不过是怕她想不开。” 顾挺了然。 陆五爷这边嘱咐了小厮:“我明天晚上回去,你叫章二公子安心的回家处理事情。”一边又和顾挺告了假:“……总得过去看着她,免得真的出了事。” 可他心里却是怕季庭香被人绑走——他不敢确定季庭香重活一世的事情有没有别的人知道,那些人又会不会去捉她做文章。 若是能把她一直带在身边就好了。 陆五爷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会想到这里,他向来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的,就连逢场作戏也懒得去做,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害怕麻烦。 害怕那个人成为他的弱点。 他摇了摇头有些自嘲,那个人最想看到的,就是自己放弃仇恨,有了家庭就有了弱点,怎么能如他所愿呢? 果然在五天后,宫里传来了圣旨,命顾挺带着他的人编入西山大营里待命,由原先的正五品千户晋升到了从四品的典仪。 这是顾挺和陆五爷都没有预料到的。他收了圣旨便连夜去了陆五爷的庄子上,两人对坐一夜,却不知道这件事是好还是坏。 “……至少明白了,他知道你是我的人。”陆五爷有些抱歉:“却把你推了上去,是我的疏忽。” 顾挺苦笑一声,往陆五爷杯子里续了半杯酒:“我还等着你的闲差吃吃喝喝的过完这辈子,现在可好,每天要在宫里当差,一个不留神这脑袋可就没了……”他随手把空酒瓶丢在了床榻上,脸色已经有些泛红。 四品典仪在一般的人家看来是求都求不到的荣誉,又是天子近臣,向来容易得了圣上的青眼。然而陆五爷却担心圣上因为他的事而故意刁难顾挺,心里就更加烦躁了。 他把他要的人留在了京城本是好事,可进了皇宫就要算另一回事了,那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要折断自己的羽翼来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吗? 顾挺知道陆五爷走到今天这一步花费的心思,不由得叹了口气,却还是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翼翼的做事,绝对不会出半点岔子……至少能逼得他们想法子设计我,可一旦如此,我们就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那你的安危呢…… 陆五爷立刻拒绝:“不行,你不能出一点事情,明天你就带着上善走,无论做个什么跟班小厮也好,万万不能让他离开你半步。” 顾挺苦笑:“到时候再看吧,我总不能当值的时候还带着小厮,他若有心,我也不能千日防备……” 要是能知道那个人下一部要做什么就好了…… 陆五爷猛地想起了季庭香,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事? 他朝着门外高声叫来了上善:“去请季小姐过来,就说有要事商讨。” 上善踟蹰的瞧了眼顾挺,犹犹豫豫的答道:“……爷,这已经二更天了,季小姐怕是……早就睡下了吧……” 陆五爷和顾挺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有什么事要半夜叫起小姑娘的,回头再闹了脾气可有你受的。”顾挺劝道:“再一会儿就天亮了,等天亮再说也不迟。” 陆五爷想了想点了点头,把上善打发了回去:“季小姐一起床,你就把她请过来。” 上善摸不着头脑的应了下来,出门又叫守夜的婆子拿了几床被子进去,这才打着哈欠回了厢房里倒头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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