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圣旨果然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了踪迹，但是季庭香和陆离之被诏进西山的事情却在第一时间传进了皇长孙府。 陆阳和季芳华屏退了下人，在房间里低声说着这件事。 “……听说真小姐去请那个师爷，不知怎么两人不欢而散，真小姐走了没一会儿，西山里伺候的内侍就带着皇上的口谕去了。”季芳华把收到的信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陆阳。 她如今早已了解了陆阳的心思。 外面的传闻是突然间传出来的，甚至还有人拿这件事编了曲子，无一不是赞着郎才女貌，偏偏没人提起皇长孙早就有了结发妻子。 季芳华也因为这件事和陆阳生过气，可伴随着每次生气，陆阳瞧她的眼神里就少了一份在乎，渐渐的她就明白了。 陆阳需要的是一个能助他成事的内助。 无论是不是骗着自己，这样一想，季芳华对真葛也就没有了曾经的敌意，甚至还热衷起来，借着季家的仆妇们，将每次臻姑姑和季老夫人相约的事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陆阳，果然，陆阳陪她的日子就多了起来。 只是这次却不知道真葛是什么意思。 陆阳想了很久也记不起那个顾挺身边的师爷长得什么样子，只是听着季芳华说着真葛没有把人请上西山时候郁郁的表情，心里暗暗有些吃惊。 真葛的祖母是顾家的旁支，顾挺和她情同兄妹，为对方引荐了身边的人认识也在情理之中，难道是因为这样，真葛认识了顾挺的师爷，而后又倾心与他吗？ 季芳华自然也想到了这些。 她心里有些高兴，可抬眼看见眉头微微皱起的陆阳，那份欣喜就变成了担忧。 “再过些日子便是妾身的生辰，虽然此时不宜大办，可殿下何不请几位要好的朋友来家坐坐呢？”这样就有了请顾挺过府的由头。 陆阳眼睛一亮，伸手握住了季芳华的手：“那……就辛苦夫人去准备了……” 另一边的衙门里，顾挺却和真葛一起坐在陆离之小小的师爷书房里。 说是书房，不过是在顾挺书房的角落里，用一扇曲屏风隔开，里面摆了一张书桌和两个小圆凳子。 “……你们走的那天，钦天监就被诏过去了，隔了两三日才下山，皇上就叫我来把这个送给你。”真葛把一张普普通通的帖子放在书桌上说：“皇上还嘱咐我，说到时候叫你们悄悄的过去把事办了就行，不要大张旗鼓。” 不用瞧也知道，帖子里是钦天监批注的将季庭香录入玉牒的时间。 陆离之一边批着公文，一边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也不抬头问起了顾挺：“你有什么事？” 顾挺也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帖子来：“皇长孙妃寿辰，请我去吃酒。” 陆离之的手顿了顿，随即又在公文上写了密密麻麻的批注，直到住了笔才抬头看了看皇长孙府的帖子。 “他怎么突然请你过去？不是一向都派季应庆和你拉关系吗？”大红的帖子上工工整整的标着皇长孙府几个字，这算是很郑重的邀请了。 顾挺看着那张帖子，心里沉重的不得了：“季应庆办事太过优柔寡断，若我是皇长孙，只怕也会不满。” 如今已经入了阁的季应庆反倒不如以前只做个闲散小官的时候，就连内阁里大臣们相邀着吃酒去，他也从不敢自己冲上去，只等着别人来邀请，到底是商贾出身，内阁的大人们对他还是颇有些偏见，他自己不动，别人就只当没瞧见，也免得误了自己一身清誉。 陆离之摸了摸下巴，觉得又不像是这么简单，伸手过去捏了皇长孙府的帖子翻看着，却发现帖子里面的角落里还写着“携伴同行”四个小字。 “你看。”他指着这四个字给顾挺看：“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帖子上写这么几个字？你既然是在朝大人，自然会带着小厮下人同行，那这四个字是指谁？他是想通过你认识谁？” 顾挺摇摇头：“我在京城谁也不认识。” 就连良宣郡公府里也没有认得他的下人了，顾挺身边也只剩下真葛和陆离之。 “会不会是说我？”真葛有些僵硬的直起腰：“陆阳想要娶我的事天下皆知……他会不会想要顾哥哥带我去？” 陆离之当即摇了摇头：“不会。他若是想请你，便会直接叫皇长孙妃去给真家下帖子，用不着这么迂回。” “那……他想见的到底是谁……”真葛当即舒了口气，却没注意顾挺也微微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不过却被陆离之看在了眼里。 他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说：“到时候看吧，他没有说出是谁，意味着不想把事情放在台面上，那天你独自赴约，若是见不到想见的人，他定会想方设法从你这里打探消息。” 顾挺也站起身来：“也只能这样了。”便和真葛一起出了门。 皇长孙邀请顾挺的事情也传到了宗顺帝的耳朵里。 他如今对陆阳十分不满。 陆阳将他与真葛的事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里头还有宗顺帝的探子，听说那晚宗顺帝就摔了两只茶盏。 “你说他是认出了离之？”宗顺帝膝头搭着一床薄被，歪在窗边的榻上看着一本棋谱。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立在一旁的德信，屋子正中还跪着一个穿着朴素，长相也不打眼的男人。 男人恭恭敬敬的回道：“府里传出来的话，说是五殿下上山的事情被知道了，皇长孙随即便给顾大人下了帖子，只是属下觉得，是因为真小姐先去请的五殿下不成，后又有内侍们亲自传了皇上的口谕，皇长孙殿下这才注意到了顾大人。” 宗顺帝皱了皱眉。 德信连忙低声把按在皇长孙府的探子们回禀的事情跟着说了：“……听说皇长孙妃倒是十分热衷这件事，又亲自备下了帖子，只是帖子上额外写了‘携伴同行’四个小字，不知……是不是指真小姐。” “他哪里敢出这样的主意，漫说顾挺不会答应，若是惹急了真葛，把他的事情捅到朕这里来……哼。”宗顺帝冷冷的哼了一声：“他想见的无非是离之……” 宗顺帝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吩咐跪着的男人：“你们查一查，陆阳为什么想要见离之，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男人干脆的应了下来，利落的起身出了房间。德信便上前又为宗顺帝拉了拉膝头的薄被。 “葛儿还没回来？”说起真葛来，宗顺帝的眼角便散着浓浓的慈爱。 德信笑着回道：“刚才才打发下人来回，说是遇见了顾大人，要一起吃饭呢。” 宗顺帝听了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书，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们两个倒是般配，只可惜良宣郡公府……不成体统，朕就是舍不得葛儿进了那样的门第，吃了那样的苦。” “可顾大人到底是个好的，奴才听说顾大人晋了四品典仪后从来没做过不妥的事情，就连下面当差的也只说他的好……况且良宣郡公有了新太太，多了小公子，也只怕顾大人在府里也是不好过的……” 宗顺帝微微点了点头，又顺手拿起了棋谱：“你盯着他再瞧瞧。” 德信强忍着满心的欢喜，规规矩矩的道了一声：“奴才遵命。” 这是要准备为真葛和顾挺做媒了！德信心里想着就觉得乐开了花。真葛尚在襁褓里的时候就时常跟着臻姑姑进宫，那时候宗顺帝膝下没有一个女儿，头一次见到了还被人抱着的真葛，心就被融化了一般，就连着德信也是眼瞧着真葛从襁褓里的婴孩，慢慢成为了一个窈窕淑女的。 宗顺帝不是不知道真葛和顾挺的事情，只是瞧不上顾挺的家世，若不是顾挺自己有主张，又不仗着良宣郡公的名头自己跑去了临海投军，年少有为，怕是早就被宗顺帝调的远远的，免得他和真葛来往。 虽然这次调任顾挺留京是有陆离之的原因在里头，但是真葛和他来往也是向来不避讳的，皇上并没有阻拦，那会不会意味着皇上是满意顾挺的？ 德信一边笑着出了门，一边心里想着这些事情。 只可惜顾挺生在了良宣郡公那种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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