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或许是被悟劫的话影响,余温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 时间已经进入农历腊月,前两天大阳县洋洋洒洒下了几天的大雪,走在外面,雪足有到膝盖那么深。 可能是临近新年,外面天气太冷,村子里也没有什么活儿干,许多户人家都窝在家里猫冬。 而邓修齐,除了四天前回来过一趟,这几天一直没有踪影。 余温住在他们家一个多月,白天都没有怎么见过他。他一般都在深夜回来,第二天大早就出门。每天证明他回来的,大概是余温床头柜上多出来的各种东西吧。 为此,余温在第二天夜里就把门栓了几道,还是挡不住邓修齐的突袭。 余温被他吵醒,见他特别疲累,比起最初见他的时候还要瘦,眼窝都已经陷了进去,眼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不知为什么,心一软就任由他进屋了。 邓修齐嘴巴不着调,可是除了刚来那天拉了余温的手,其他时候,他再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在这方面,余温莫名的信任他。 余温只知道邓修齐是未来的大毒--xiao,可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一行当的。她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担心邓修齐已经犯了错,走上歧途。 这天,余温和邓巧云窝在炕上,余温和邓巧云学着怎么纳鞋底,做鞋子。 穿旧的衣服和已经破了的床单什么的,用浆糊一层一层的粘结住,直到厚度有了1-2厘米的样子,就可以在太阳底下晒干。 晒干后的浆糊布层,平整干硬,用模子在上面划出鞋底的大小。剩下的就需要手工一针一针将布层纳在一起。针线又紧又密,每一针每一间隙小的如同芝麻大,这样做出来的千层底穿起来才能舒服。 余温手上无力,根本钻不透有几十层布的鞋底。 无奈,邓巧云只能让她将家里需要换新的锅拍穿好。 这个比较容易,锅拍子都是用高粱的最顶/端那一节,一节节用针穿在一起,最后再剪出一个比锅稍大一点的圆形就可以了。 北省的女人冬天在家里歇着,也要干这些事情的。家里人的衣服,鞋子,厨房上的锅拍,蒸馒头用的篦子,什么都会做。男人做把扫帚,编个竹筐什么的。农家人闲着依旧需要忙活。 “你哥这几天怎么没有见过他呀。”余温纳着锅拍,装作无意的问着邓巧云。 “快过年了,他的事情比较多。而且大雪封路,我哥肯定是住在得才哥家去了。” “你不担心吗?” 邓巧云瞅了余温一眼,“担心啊,可是能怎么办呢。我们家以前是地主,就进去的那个村长,刘怀民,以前是我们家的帮佣。” 余温这一个多月,也知道不少八卦消息,刘怀民这个因为流/氓罪被抓起来的村长,在村子里可是一件大八卦。不过这件事情,她上工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过。 “啊?” 邓巧云说起这些事已经没什么感慨,革命刚开始的时候她才七八岁。刚开始的时候,村子里的人突然冲进她家,邓巧云的确被吓到了。 “他做帮佣的时候,我爷爷对他很好。后来他第一个领着人批/斗我家,还借此当上了村长。因为成分问题,我和哥哥的公分,刘怀民算的特别低,那一点粮食可能就够我吃得半饱,别说我哥了。” 余温第一次听她说这些,邓巧云脸色非常平静,可是余温却听得心疼。 其实,真实的情况比起邓巧云说的要惨烈许多。邓家这一支六口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邓修齐和邓巧云两个人,里面的情况也可以想象的到。 邓巧云是邓修齐养大的,虽然她知道哥哥喜欢余温,她也挺想让余温当她嫂子,可是邓巧云还不屑拿以前的苦痛,让余温心软。 她相信,她的哥哥也不会。 “那后来呢?” “后来。。。”邓巧云顿了一下,她捏紧了手指,“后来,刘怀民老婆的娘家弟,刘一德夜里钻到我房间,他想对我不轨。我哥发现了,就拿榔头敲了他一下,把他的胳膊给敲断了。” “这事儿闹开了。可是村子里刘怀民权势很大,村里其他人也不愿意吭声,刘怀民就倒打一耙,说我哥是反/动派,还说我哥不满意村子里的判决,想要杀人报复。我哥就这样被公安抓了起来。” 余温听得又难受又愤慨,眼睛里不自觉的冒着火光,“太过分了,这样的人真该杀了他!” 邓巧云轻笑一声,她用针挠了挠头,继续低着头纳那只千层底,“我哥当时才十六岁,他在公安局呆了一个多月,得才哥的爸爸才找到关系把他放了出来。后来我哥就在外面找了一个活儿,反正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邓修齐那时候不满十六,那巧云呢?还不到十一岁! 刘怀民刘一德这些人简直畜生不如! “那刘一德呢?” “死了,他听说山上有人参,做发财梦呢。自己一个人跑到山上被老虎吃了,大家到山上找他,就只找到一只染血的布鞋。”邓巧云低着头,轻描淡写的说道。 她没说,刘一德从哪里听说山上有人参的,又是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跑到山上。她也没有说当时老虎将刘怀民吃了的时候,她哥捂住她的嘴巴,按着她的肩膀就蹲在在不远处。 那个时候家里巨变,邓巧云变得胆小阴郁。邓修齐就把邓巧云带到山上,让她亲眼看见,一那个大虫是怎么一点一点吃掉已经不能动弹的刘一德。 “便宜他了!”余温愤愤不平。 邓巧云没有抬头,她的声音有点嘶哑,“的确便宜他了,那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被他霍霍过!” 余温见她有点颤抖,以为她还害怕着那些事情,忍不住抱住邓巧云的肩膀,“没事儿啊,巧云,都过去了。这是报应,别害怕,老天爷是公平的。” 邓巧云听到这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老天爷怎么会是公平的呢,如果是公平的,她爷爷奶奶与人为善,爸爸更是善良的不行,为什么他们家会遭受这些事情? 与其相信老天是公平的,还不如靠自己的双手保护自己。她永远也忘记不了哥哥那个时候在她耳边说过的话,“软弱的人,活该被欺负。” 的确,软弱的人,活该被欺负。 不过,因为余温的怀抱,邓巧云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她嗅着余温身上皂荚的清新香气,微微笑了一笑。 “温温姐,你做我嫂子吧!”她的声音又恢复成以前那样,充满了活力。 “啊,怎么说这种话。”余温看着邓巧云没有一点阴霾的笑容,愣了一下。 “翻了年,我哥都24了。我哥为了养活我,可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他有时候脾气坏,可是他知道心疼人。我感觉温温姐你和我哥特别配。” “我哥没有说什么,可是我知道,他特别喜欢你。” 余温被这句话闹了一个大红脸,她支支吾吾的,“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 “我哥每天不管多晚回来,都先问你,还给你带那么多东西,他看你的眼神都像是看碗里的肉一样。这肯定是喜欢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哥哥每天晚上在你房间都呆了许久。” “那是他非要呆的,赶都赶不走。”余温嘟囔一句,她被巧云的比喻逗笑了,再想想邓修齐每次往她的眼神,的确冒着火。每次余温都不好意思和他对视,总是唐筛着让他快去睡觉。 这样一想,余温脸被熏得更加红了。 “今天的炕怎么烧得这么热。”余温不自在的低咕一声。 邓巧云听了这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这样看起来,哥哥离抱媳妇可没有多远的时间了!有些结婚用的东西都该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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