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酬謝,那冷冷清風吹過斜著的梧桐樹,金黃的葉子灑落在她身旁,立於橋的一側的她,身著粉紅紗衣,以及點綴著白邊粉底的紗裙,煞是好看。她的步伐不緊不慢,悠閒的漫步於人海當中,全然不像是個有要事的人。雖然是約在橋附近的亭子,但是既然已看到了她,離愉便直接前去橋另側與她相見。 立於橋中,她見著了他,對離招了招手。離愉向她打了聲招呼,瞅了她一眼後說:“明明只是出來散散心,卻穿的不明所以的華麗,很難讓人覺得你今夜真的有事情。” 她心情愉悅,表情訴說著的是她為今天發生的事情而開心:“在唐國的夜市是一天當中的精華,是絕對要重視的存在之一呢!” 離愉嘆了氣道:“唉...你說的算。” 過了兩條街後,夜市的攤販仍是不消停,依舊看不見末端的攤位。 離凌二人靜靜的逛著唐都最為繁華的時段,兩人卻鮮少說話,空氣中凝結了些微尷尬的氣氛... 凌羽妡的急躁打破了那一瞬間的沉默。 “我說你,該不會...沒跟女生逛過街吧?”語氣中帶些疑惑,似乎是不相信有這樣子事情會發生。 “我啊,從小就被父母拋棄,被世子收留成為了他的死士,會的只有刺探敵人虛實和潛伏在敵人身邊暗殺,以及作為謀士來出謀劃策。像現在這樣子輕鬆的逛街也是因為委託人獨特的個性才能放鬆的。”一派輕鬆自在的說完了自己的人生,裡面的心酸血淚直接被離愉拋棄,因為那是作為一個死士不需要的東西。 “恩~那麼聽起來我們的處境都還蠻慘的!王族國破家亡,百姓流離失所。我甚至親眼看到姐姐們上吊,為的就是不被軍隊俘擄去;也看到哥哥們紛紛的拔劍自刎。留下來的皆是不忠和不孝的親人,有的譴責父王,責罵他的懦弱。有的則纏上了我,怪我當日如依著那趙朔就不會有今日的覆滅。”雙手緊握在背後,她的頭臺的高高的,盡量不把眼眼淚流出來。逞強,一直是她的缺點。 “哭吧,哭完會好受一點的。”他拿著隨身攜帶著的手巾,遞向了凌羽妡。 她卻一把推開,搖了搖頭莞爾道:“一個男人的手巾可是要留給珍視的人,不要輕易的給其他人,而且我可沒哭,我是因為風吹進眼睛才如此的,哼!”語帶倔強的她真令人憂心 離望著她道:“沒哭就好,話說我們這樣一直走,難道就沒有一個目的地嗎?” “我想去一個地方...,希望你可以陪我去一趟...”她抓著他的衣襟,盼著請求能被他答應。 “別是醉塵樓即可。” “求你了...” “看來,我拒絕也沒用。醉塵樓就在眼前,你難道是在問爽的嗎...” 她小聲嘀咕道:“總得問問你的意願吧...” 離愉無可奈何的說道:“走了那麼久,本以為是漫無目的,沒想繞了兩條街居然只是讓我不起疑心...” “就進去嘛,哪有人去青樓還那麼多廢話的。”凌雙手插著腰,不爽的看著他。 “我不是不想進去,而且你早上不是去過一次了...等一下...等等啊!”凌羽妡還未等他講完直接拉著他衝了進去。 空蕩蕩的大廳,杳無人跡,寂靜的令人屏息、寂靜的令人可怕。凌羽妡仍是抓著他的手,回望著身後的他道:“已經都撤出了哦,不用擔心的。” “為什麼...既然都已經辦好了,為何還要親自帶我過來...” “有些事情想問你,但總覺得在這裡問會比較有感覺啦~”她傻笑的神情暗示著她接下來要說的有多麼的重要,重要到需要場地來幫忙她,來幫助她認真面對。 “你覺得有感覺那就好了。” “嗯,離愉,你我和你的初次見面,是在這醉塵樓對吧?我依稀還記得你是在二樓呢!而我在三樓的臺子上演奏,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向被薄紗幕遮住我的方向,只有你,完全不看我這裡,一個人靜靜的品茶、吃桂花糕,就像是視奏音為無物一樣呢。老實說,你這種觀眾來看我有一點的傷心...”說著說著她便低下了頭,聲音越聽越小、越聽越模糊。 離愉其實很心裡有點慌,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事情,所以當他碰上這樣子的問題時,他大致上都會坦誠相待。 “雖然只是隔著一層紗幕,但不知為何看不清楚當時的你,但我對你所彈出來的音色還是有幾分印象的。至今,那音色仍是在我夢裡徘徊著,遲遲不肯消散去。聲色悠揚,音調急速。不斷的變換手中指法,那音色也隨之轉換成了相應的節奏。”他如此認真的回應著羽妡,讓她有些的不知所錯。 “但因為那天有事情,所以剛始沒有很專心,抱歉...”離愉帶著歉意的口吻,想為那件本以為不會相關的事情道歉。 “你...真的是...難得我那天彈很順暢,就你一個完全不理採我的演奏,下次我彈古箏時那就給我走開!”語攜倔強,是賭氣,亦是玩笑。 “可我敢保證我到後面有認真聽但迫於尋人,才早早離開的。” “算了,沒關係的,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漲紅的臉頰早已說明一切,卻因傲嬌而撒了一點謊,這樣子的變化一切都看在離愉的眼裡。 “明日的事情我應該要做什麼?” “待在客棧裡面就可以了。”離愉靜靜的回答她。 “我不用幫什麼嗎?我好歹在二王子那也待了有一段時間了,或多或少是可以幫忙的。”眉目間,盡是她那份想幫忙的熱情,或許可能是離愉的錯覺也不一定。 “這些事情的話,你不用操心的,也並不是證明你能力不好,而是這件事情我必須親手解決,不是我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依靠著你的人...真的會是很幸福的人呢!”她的笑容漸綻,唯心感受一股暖暖的溫度。 “是嗎?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或許只是你沒感受到吧?” “我越聽越懷疑我自己了。”一臉正經的神色,令羽妡特想笑,哪有人認真的想這樣子的事情啊。 “嗯嗯,當我沒說,上去陪我整理去齊國的東西吧!” 她拉著離愉的手歡快的往上走去,卻發現他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前面的人惡狠狠的瞪著她。 “你...怎麼了啊?怎麼突然這樣了?”她神情擔憂的問到,拉著他的手未曾放開過。 “我說你啊...,早上不是有時間嗎?那麼多的時間卻不好好珍惜...”他搖了搖頭,帶著一副失望透頂的表情。 “我也想要整理好啊!可是東西太多,連桐桐都一起幫我了也整理不完...,只好拜託你了,謝謝。”她深深的鞠了個躬,表著謝意。 “真難想像你到底有多少東西...” “沒剩多少了啦,大不了花你一時辰罷了。”拉著離愉上樓,也不管他是否情願,讓他這個一流殺手、齊世子貼身影衛、為了他人出謀劃策的謀士去整理房間,真令人痛心疾首... 街坊比鄰,接壤著那繁華象徵的夜市。凌羽妡在自來唐國後少說也有一段時間了,卻仍無法適應那華麗的鬧區。大抵經歷了國殤,使得外向的她不再活潑、不再成為眾人的焦點。 如今的她封閉了自己,居於唐國也是盡量避開熱鬧之地。除了在晉國的親信和侍衛,就不怎麼的靠近其他人。但是潛藏在桓都的她身不由己,歌姬的身份迫使她接觸人群,使得她更加的排斥人。雖然表面上並無任何不悅,內心卻是相當地厭惡著。所以她覺得對於現在眼前的離愉所衍生出來那令人親切自適感,也只不過是覺得他會幫助她復國罷了,她是如此的想著。 從前的她要是能生活在日日皆為節慶般的桓都裡,那即是她最大的夢想。而窗外的喧鬧聲傳進她的耳裡,平日裡的她並不會被那些聲音所影響。卻不知今日腦中有個想法不斷地浮出水面-「出去,我想要去夜市玩!」明明才剛穿過夜市來到了這裡,那時的她感覺還沒有那麼的強烈,那樣的念頭不曾出來。她想著:“或許是要離開唐國了,想要把握住最後的時刻吧?” 離愉望著不斷回望窗外的凌羽妡,整理東西也有一段時間了,而她卻不停地分心的瞧著窗外,像是渴望著出去,也像極了想要衝出枷鎖的籠中鳥。 他拍拍她的肩膀輕輕地喚她道:“想出去的話就出去吧,別憋著了,憋久了會生病的。” 凌羽妡立刻不停地搖頭說道:“沒有沒有!我不想出去的,想出去的話早出去玩了,又怎會在這裡待著呢。” “你待著是顧忌我,怕出去丟我一人在這裡讓我生氣之類的,我沒說錯吧?”離愉對著羽妡嘲笑似的回話,像極了在逗她玩呢。 “的確是...可...” “是就好了,你出去吧!放心,這裡有我就行了。”他向著羽妡點點頭,承諾的說道。 “可我沒人陪啊...”她哭喪著一張臉,那表情煞是好笑。 “恩,不是有你的侍女嗎?她們陪你總夠了,去吧!”他一邊笑著對羽妡說,一邊推著羽妡到門外,一個人待在女孩子的房間真不知是做何居心。 凌羽妡心裡想著,看來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證明了他根本就不想出去的,逼的羽妡也只好去拉桐桐一起去玩,想著想著便叫上了桐桐一起出門溜達溜達。 “桐桐,去齊國的東西都備好了嗎?”她問問跟在身後的桐桐,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關心。 “恩,小姐,都準備好了。離開後,留在桓都的影侍便會將我們在唐國記錄都銷毀掉的。”就算不知道羽妡說過了幾次不用在意主僕的身份,不用走在後面,跟她一起走,然而桐桐卻仍是跟在身後。 “知道了。”她拉著桐桐的手,帶到了身旁“講過很多次了,我在的時候,別顧忌你的身份。” “小姐...”憂心忡忡的表情,訴說了內心的不安。 “從小,除了母親以外就是你和我最親密了,什麼禮俗的我希望你不要再管了,現在的你是無法取代的家人!” 桐桐掩面而哭,她的衣襟都被眼淚沾溼了大半,有著對她那麼好的主人,一直都是令她開心的原因之一。 “走吧!我們好久沒一起逛夜市集了!”髮上的紅絲帶飄揚,牽起桐桐的手,側著臉看著她。 “恩!”桐桐以真誠、羞澀的笑臉回應著同是自己的家人,是最親密的,也是最後一個...家人。 夜市集,是個在唐國以外的國家就看不到的傳統文化,並不局限於是否為商家。家中有手工藝的便可直接沿路擺攤,是一項不被王室法令所約束的平日慶典,更是唐國延續百年以上的「歷史」。 兩人一同的看上了遠自外方之人所擺設的雜技攤位。耍藝人的嘴裡不斷噴出火焰,圍觀的群眾一直在曾加,吸引著她們的,是未曾看過的新奇事物。 背離了廣場已有一段距離,桐桐忽然的鬆了口氣道:“終於啊!妡姐姐,我們終於擺脫了監視。”她喚羽妡一聲姐姐,那是她許久未說的詞,也是凌羽妡許久未聽到的一個稱呼,她感覺到的是那期盼久的親切,頓時間令她愉悅不已。 羽妡笑了笑道:“呵呵,果然,就想說你為何突然的論及身份高低,必定是察覺到了異樣。但是別擔心,那是離公子派來的死士,原本有三人的,在剛剛有兩人離開了,一人留在了原地。” “還有一人是嗎...,還有妡姐姐我想要問你,你是怎麼看待離愉離公子的?”她停頓了一下,望向她的羽妡姐姐,沒瞧見出任何反應後說道:“他雖然年輕,卻被齊國的世子委以重任,不僅是身邊的護衛,也享有齊國朝廷禁衛軍副統領的地位,還是算計權臣的謀士,而那現任的燕君便是他奉世子文胤的命令所謀劃的。” “他雖是委以大任的謀士,卻仍是身不由己,雖然微小,但我還是看的出來那縫隙中之事物是什麼呢。”羽妡雙手纏於身後,眼裡映入的是星光之微弱;眼眸處閃爍的是弦音之哀慟。 “忘記一件事情了...妡姐姐你的行蹤好像被李繼吉身邊的師爺察覺到了,他向來是最多疑的。”桐桐話畢,便瞧瞧身後的死士是否還在,回過頭來卻發現她的妡姐姐仍是一個動作都不動,只是不停的遙望星空著。 正當桐桐正在考慮是否要再問一次妡姐姐時,妡目光回望道:“知道了,我之後會處理的,我們先回去醉塵樓吧,離愉他應該已經等我很久了。”她的臉上並無任何的情緒,令桐桐感到了不明所已的奇怪。 “好,妡姐姐...明天的話,我們不會有事情吧…”桐桐擔憂的問道,期盼著圖個心安也好。 “原本應是無事的…,但沒關係的,有我在不用怕。”字裡行間透露出的盡是絲毫的不畏懼,莞爾道:“回去吧!” 人如海,炬成光。市集裡的人群始終未有消散過,好似那潮水一樣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不斷的重覆著同一件事,未曾泯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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