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耽误,杜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了,客厅里开着橘色的光,身高腿长的少年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自己的课本,杜阮开门惊动到了他,他猛地惊醒,然后去看门口的方向,脸上的表情还是懵懵的。 杜阮走过去温声说:“怎么还不去睡觉?” 少年很乖巧的回答:“姐姐没有回来。” 杜阮伸手拉起他,然后推他进自己的房间:“快去睡吧,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嗯。”少年也是困的狠了,他将要进门的时候,却突然回身对着杜阮说:“姐姐抱。” “好。”杜阮伸手搂住他的腰,然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目送顾止转身回房,杜阮才带着疑惑对着系统道:“你说顾止怎么长成这副样子了呢?” 系统道:“还不是你宠出来的?” 杜阮道:“我宠了吗?” 系统道:“你说呢?” 杜阮道:“我没有,我就是和他友好的相处。” 不管到底是宠没宠,接下来的几天她和系统都没有再讨论过顾止,杜阮有别的事要烦心,比如说这个什么表里世界,痛苦之城之类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还在这里,前天暴怒跟她说,虚荣已经出去了。 根据暴怒的说法是,每一个率先进来的人都会得到一些提示或者是奖励,他就是第一个进入痛苦之城的,所以得到了一点信息和保留了自己的记忆。这对他们这些后来的人很不利,昨天的朋友,今天或许就可能变成敌人。 不过暴怒对待杜阮倒是挺好的,按照他的说法是,呆在她身边,他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自己独处的时候,就会非常狂躁。 杜阮道:“莫生气,气大伤身啊朋友。” 暴怒嘿嘿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们所有胳膊上有文字的七宗罪,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除了杜阮,她是玩家,对于这个副本来说,她就是最大的bug。 杜阮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系统,bug是不是其实就是我?” 系统道:“傻/逼,那你喊bug一声看它答不答应你呗。” 最近杜阮和暴怒走的比较近,鉴于暴怒对她挺好的,杜阮决定教暴怒一首诗,来使他放平心境,和缓情绪,这首诗叫《莫生气》 “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暴怒把手里的纸团成一团扔出了车窗外:“什么几把玩意儿?” 杜阮在前面驾驶位开车:“你扔了干嘛呀?” “那么傻/逼,我不念。”又探过去戳杜阮:“快开车,老子饿了。” 杜阮就是在和暴怒越走越近的情况下,发现顾止最近不对劲的,他依旧很乖的上学放学,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总跟有心事似的,动不动就走神。 杜阮跟他说着话,他看着杜阮就开始走神,杜阮伸手在他眼前挥挥:“发什么呆?” 顾止回神道:“我没事,姐姐,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杜阮看着顾止的背影,看了很久才自言自语道:“顾止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第二天早上,杜阮就背着顾止找了他的班主任,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对顾止这么一个长的好学习又好还听话的学生极其十分满意。 杜阮隐晦的表达了来意,班主任皱眉道:“走的近的女同学啊,他现在的同桌是校花算不算?” 杜阮心里一惊,心道烂操作啊烂操作,莫里恩就专门喜欢校花。于是她对着班主任道:“您怎么能让他跟校花坐在一起呢?” 班主任也惊讶道:“他俩不会真的有什么吧?不是我安排他们坐在一起的,是他们按照成绩自己选的位置。” 杜阮道:“不论如何,请一定要把他们调开,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啊是不是啊老师?” 班主任道:“是是是。”又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俩真的在一起了?我们一直以为……” 杜阮道:“以为什么?” 班主任道:“我说了您别生气啊,我们一直以为顾止同学喜欢的是男孩子呢。” 杜阮惊讶:“怎么会这么以为?” 班主任道:“因为顾止同学跟女生都走的不怎么近啊,而且他平时那个水杯啊书包啊文具盒啊都是粉粉的萌萌哒你知道嘛?昨天我还看见他校服里面穿着喜羊羊,我上幼儿园的侄子都不这么穿了啊喂。” 杜阮:“……”(#Д)顾止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接着顾止就感觉,自己回家的这几天,气氛明显不一样了,首先是杜阮总是有意无意的给他讲爱情故事,而且还都是学生恋爱的悲剧收场,其次就是送他各种各样的书,比如说《孩子,请不要轻易说爱》,《如何读懂孩子的心》,《青春期男孩心理成长枕边书》…… 顾止:“……” 这两天班主任也总是有事没事就找他谈话,还把自己的同桌调走了,换来了一个戴着大眼镜沉默的一天说不出一句话的男生。 顾止隐隐约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什么都没有说,杜阮给的书照收,老师谈话照听,杜阮讲爱情故事从来没有不耐烦…… 毕竟,姐姐好长时间都没有跟他好好说过话了。 ———————————————————————————————— 杜阮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反正,昨天她跟暴怒一起吃饭的时候,暴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作,把餐厅都给砸了,天花板吊灯摔了下来砸到了她的腿,她现在瘸着腿躺在医院里,生活挺好的,一日三餐都有人喂。 杜阮看着杂志,又看了看身边的人说:“你不是吧?我都还没有说什么呢。” 暴怒坐在一边给她削苹果,听到她说话,手里一顿,但还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杜阮不想让顾止知道,但是她两三天没有回去,怎么会瞒得住,他在一天夜里裹着凉风急匆匆的来到医院里,彼时暴怒正在给杜阮讲故事,看见顾止进来愣了一下,随后让在了一边。 顾止进来之后看见她的腿,瞬间眼圈就红了,杜阮冲他招手:“来,到姐姐这里来。” 顾止走了过来,喉头梗了半天才问道:“姐姐疼吗?” 杜阮道:“打了麻药,不疼。” 姐弟两人亲亲密密的说了一会儿话,顾止说要给杜阮接热水,拿着暖壶走了出去,暴怒坐在走廊那一头抽烟,少年把暖壶在一边,走到暴怒身边一拳就打了过去,暴怒耳朵瞬间聋了半边,顾止挥手要打第二拳,被暴怒截住了,两人在医院走廊的尽头打架,招招下狠手,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被巡房的医生看见了,一人熊了一顿,这才作罢。 顾止接个水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杜阮等的要睡着,在迷糊的时候睁眼看见顾止终于进来了,嘴角和眼角都有乌青,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迅速的跌入梦境之中了。 第二天看见暴怒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杜阮吃着苹果质问道:“你打我弟弟干什么?” 顾止今天本来是不想去上学,想要来照顾杜阮,但是杜阮严肃的说他不能逃课,不然就不再理他了,顾止这才去学校。 暴怒嚷嚷:“你只看见我打他,你看见他打我了吗?谁照顾你这么久?没良心的东西”这么说着,还是小心的给杜阮熬的汤倒了出来。 杜阮听见暴怒说的话,无语的心想:那我到医院是因为谁啊?但是这句话她没有说,暴怒已经够愧疚的了,不需要她再说这些话让他难过。 杜阮没有说,不代表暴怒不想,他倒汤的动作一顿,走过来坐在了杜阮的床边,说道:“我小时候脾气就挺不好的。” 他看起来情绪很沮丧,慢慢的跟杜阮讲那些过往的事,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妈妈生了弟弟,弟弟体弱,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了,他受了很多委屈,再也得不到关注,弟弟哭一嗓子全家人都紧张的要命,他被人按在地上打回家之后父母看见都没有问一句话,他在那个时候变得暴躁易怒,在有一次父亲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之后,去了弟弟的婴儿房把弟弟抱起来摔在了地上,弟弟没事,地上有毛毯,但是那天父亲几乎要把他打死,打完之后把他赶出了家门。 杜阮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暴怒说道:“爷爷奶奶把我带了回去,但是我从此之后没有再跟父母见过面,弟弟没有熬过第三年的冬天死去了,那时候我爸妈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个孩子,有意要跟我亲近,但是被我拒绝了,我母亲不能再生,父亲婚内出轨,找了小三给他生孩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孩子总是在那女人肚子里活不长。” 杜阮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暴怒又说道:“我现在倒是挺羡慕顾止的。” 杜阮道:“羡慕他什么?” 暴怒道:“能够被一个人这么保护着,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他。” 杜阮想说自己只是在报恩,但是暴怒又不是不认识他和顾止,一会儿问起来要报什么恩,自己怎么说?所以对于暴怒这句话,她没有反驳。 暴怒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落寞之情,片刻之后又笑道:“我要去下一关了。” 杜阮惊讶:“你……恭喜。” 通过了无尽痛苦之城,就证明了他已经逃脱了黑暗的过去,或者是找到了化解的方法。 暴怒道:“嗯,你自己也小心一点。”他张了张嘴要说什么,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身后有白色的光圈慢慢吞噬了他,他在跌进那个光圈的前一秒,对着杜阮说:“我在未来等你。” 杜阮坐在床上,呆呆的问系统:“你说他是怎么克服的?” 系统道:“年少时恐惧的东西,往往会伴随他一生,如果他能够克服或者是不再惧怕,那一定是找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白色的光幕合了上去,在空中消失不见,从半空中飘下来了一张纸条,杜阮伸手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白纸黑字,上面写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系统过了一会儿才对着杜阮说:“玩家你最近当心,顾止的养父养母被放出来了。” 杜阮:“哦。”……莫名其妙的感觉有点怂。 —————————————————————————————————————— 杜阮听系统说顾止的养父养母被放出来了,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就怎么样她吧? 结果还真是,杜阮在去学校的地铁口被人从后面拉到了一辆白色小面包上。 杜阮被蒙着眼,放倒在车后座上,系统在她脑子里说:“你想不想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杜阮道;“凄美的柔弱的少女,叫人看着就想保护她?” 系统道:“不是,你现在被绑的毫无美感可言,看着像是准备送去屠宰场的猪。” 杜阮道:“系统你太过分了……我能有猪可爱?能有猪有用?” 系统想了想,表示她说的有道理。 面包车在一个废弃的仓库旁边停下,杜阮被人拉出来扯在地上,她的眼罩被人拿掉,男人狰狞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监狱的生活磨平了这个男人身为人的最后血性,他看起来受尽了折磨,唯有恨意才能支撑他活下去一样。 可笑,难道他这个样子,还是别人害的? 绕是杜阮这个脾气,也在心里骂了一句:傻/逼。 顾止的养母扯起杜阮的头发道:“看这小脸漂亮的,卖给人当鸡应该会赚不少钱吧?” 男人在一旁说道:“别废话了,打电话叫那小子来。” 养母看了男人一眼,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听见要是敢报警就撕票云云。 他们打完电话回来,没有走过来,站在一边说话,顾止的养母说:“把那个顾止叫过来,今天就叫云鸳的儿子好看。”顾止的养父脸色不甚好看,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杜阮尽量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但是他们等的时间长了,屋子里就那三个人,不是看你就是看我,看来看去就把目光放到了杜阮身上。 顾止的养父阴沉着脸,伸手去抽自己腰间的皮带:“反正以后也是要卖的,不如现在先便宜了我。” 杜阮闻言立刻以驴打滚的方式往外跑,倒霉系统看戏似的:“你完蛋了,这回你真的凉了。” 杜阮尖叫道:“啊啊啊啊啊,帮帮我啊。” 系统道:“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辅助而已,帮不了,靠自己吧。” 此时顾止已经到了门外,一直冷漠的把脸撇向一边的养母突然道:“来了。” 顾止踢开了大门,少年脸上一片肃杀之气,倒是依稀有了一点在表里世界时的影子,他的养父不动了,转身面对着顾止。 两个人面对面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养父才嗤笑一声:“你和你爸长的越来越像了,都是一样的令人恶心。” 顾止没说话,他径直走向杜阮,却被男人挡着去路,少年此时比男人要高半头,但是太清瘦看起来就有些单薄,少年压低声音:“滚开。”被男人一拳挥到地上,往少年肚子上踢了好几脚。 男人骂道:“狂啊,你倒是狂啊,还敢跟老子我顶嘴?叫爸爸。” 少年抿紧嘴唇不说话,淡色的唇边滑下来一丝血迹。 这是幼时的噩梦,烙印在心里,灵魂里,骨头上,在所有你以为你痊愈的时刻,对方的动一动脚的小动作都能瞬间将你拉回深渊。 不敢反抗。 顾止被动着挨打,男人一边打一边骂:“呵,你爹那个贱/人,把我害成这副模样,还抢了我的云鸳,你妈妈本来是我的女人,你才是我的孩子,叫我爸爸,听见没有,我才是你爸爸。” 女人在一边冷冷的说:“云鸳那个贱/人,就会抢男人。” 男人对她说:“你闭嘴。” 女人尖叫道:“我说的不对吗?我们两个才是夫妻,你当时是隐瞒你已婚的身份去骗云鸳的,怎么?现在嫌我老了,比不上她了?” 男人皱眉道:“你本来就比不上她。” 男人一把抓起顾止的头发,阴郁的看着顾止的眼睛:“我和你父亲本来是生意伙伴,你妈妈云鸳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过是在图纸上加了几个数据,你爸爸就告发我,还抢了我的未婚妻。” 身后杜阮冲上来,咬住男人的手臂:“你脸可真大,骗婚,造/假,还有脸说。” 男人一挥手臂,把杜阮撂翻在地,他回过身拉住杜阮的手臂上,伸手去扯杜阮的衣服,“撕拉”一声,她的上衣就被扯烂了,变成了两半,穿和没穿差别已经不大了,男人伸手去摸她,但是刚摸了两下,就停止不动了。 男人低着头去看自己的肚子,那里插/着一把刀,从后背插/到前面,捅了个对穿,男人身上的血缓缓的向下流,他倒了下去,顾止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男人伸出手来指着他,笑着吃力的说:“从一开始,我就是想毁了你才把你偷出来的,你小时候多可爱,拼命的偷东西想讨好我,我打了你一巴掌,你怯怯的看了看我……还把……脸伸到我面前,但是没有人爱你……我不会爱你……你真正的爸妈现在又生了一个…你是多余的……没人要你……没有人……” “哦。”顾止冷漠道:“谢谢你解开了我的身世之谜,虽然现在,我已经不在意了。” 男人依旧指着他:“你……你……” 顾止回头看着已经吓傻了的养母,女人和他对上视线,腿软的跪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跑了。 清瘦的少年不再看其他人,把目光转回来看着杜阮,他手上还沾着血,但是目光温柔如潮水,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杜阮肩上,用着最轻松的口吻说:“姐姐再看看我吧,我怕一会儿外面的警察过来,你以后就看不见我啦。” 杜阮呆呆的看着他,少年笑道:“姐姐不要害怕我啊,我现在很乖哒,没有偷过东西,连乱扔垃圾都没有,我很好的,你看看我。” 杜阮道:“我知道,我知道。” 顾止用着温柔的,却带着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我第一次在那个小巷见到姐姐的时候,就感觉姐姐很眼熟的样子,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姐姐,我们以前见过吗?” 杜阮看着他没有说话,外面传来噪杂的脚步声,少年于是笑道:“算了,不重要了,进了监狱之后我就不好看了,姐姐不用去看我,呐,姐姐,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杜阮道:“你说。” “我爱你。” 杜阮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的确是不会调热水。” 杜阮笑出来,伸手去打他:“都什么时候了……”但是没有打到,少年的身体开始变透明,他抬头惊恐道:“姐姐……” 杜阮收回手,笑着看着他:“别害怕,去未来等我吧。” 少年的身体消散不见,化作细细的荧光,碎了一地,同样的纸条掉下来,杜阮伸手接住了它,那上面写着。 他被爱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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