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打发走了独孤芸,顾贵妃刚刚要歇下,彩绣急急忙忙跑过来:“娘娘,人来了!” 她赶紧把衣服穿了回去,理了理鬓发,对镜看了看:“彩绣,我头发没乱吧?” “没,娘娘,你快些。” 她想了想,换下了半纱手绢,把平日舍不得用的金丝罗帕揣在了怀里。 顾贵妃脸上带了喜色,笑吟吟地迎了出去,没见着皇帝有一瞬间的失望,很快就平静了,对着送人来的皇帝亲信道:“无忧郡主来臣妾这里,陛下绝对可以放心!臣妾一定好好照顾她。”她好不容易揽下这个活儿,卖力地展示自己,“有什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紧着她先。” 独孤粟噘着嘴:“罗公公,你快回去吧,告诉皇伯父和我父王,我在这里可以的。”她眼珠子一转,“顾贵妃说了,本郡主想要,什么都会给。” 送走了罗公公,顾贵妃脸上的笑意不减,亲自带着她到处逛了,把个花花草草都看了个遍,平日里自己不怎么走动,现在走得腿酸腰疼。 她看着独孤粟:“无忧郡主,你想住哪里呢?” 独孤粟走来走去,看了看:“你这地方真破烂啊,还不如我郡王府!” 顾贵妃手上捏着擦汗的帕子一拧,刮出了丝来,心疼地直抽气。 “那郡主到底想住哪里呢?”她脸上抽搐着,笑得扭曲。 “本郡主记得你的寝宫倒是马马虎虎……” 顾贵妃咬牙切齿笑道:“郡主请吧。” 像个丫鬟一样带着路,顾贵妃气急败坏地忍着脚疼走在前面。 寝宫里富丽堂皇,与一般人家不同,独孤粟一进门也没想到顾贵妃这儿这么奢华。 她坏笑着,随意地往里跑,四处装作好奇地扯扯拽拽。 名贵的花瓶是她手里把玩的器具,随意地放置都让顾贵妃心里一揪。 柔顺的帷幔被她扯得七零八落,梳妆台上的首饰被急急拿起,重重落下。 “咦?”她拿起抽屉深处一个精致的木盒,“这是什么?” 里面是一根璀璨的步摇,手一抖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哎呀!”独孤粟一脸夸张,“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赔你一个好了?” 顾贵妃扯烂了手里的帕子,忍着没发作:“没事的,我修修就好。” “那我就不赔你了哈。” 她看了看没什么可破坏的东西,打着哈欠:“哎,没意思,本郡主觉得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 顾贵妃气得一摔枕头:“没教养的野丫头!” 朝挽棠和独孤临两人看到顾贵妃吃瘪,笑着往回走。 那一厢独孤芸接连受气,就想去太子那里上眼药,却得知太子去了三皇子那里,只好忍住气回去了,还把冲撞她的小宫女打了手心。 独孤暮那里,今天一大早就来了独孤旬,留饭后送走了他,太子也过来了,两人文斗武斗地比试了一下午,可把独孤暮折腾坏了。 晚饭后,独孤暮好不容易等走了太子,回头一合计,得,再累也得去母妃那里商量一下,披了披风就带着掌灯的小太监去了。 独孤暮走进内殿的时候,她的母亲靠在美人榻上,听着女官的汇报,见儿子来了,屏退了捶腿捏肩的宫女和捧着算盘的女官,起身亲自帮他脱下沾了雪珠的披风。 “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母妃还没睡吗?” “没呢。”德妃叹口气。 独孤暮看着桌上堆着的账簿:“母妃,孩儿替你看些吧。” 宋芷悠理了理他的衣领,笑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你是皇子,以后就是王爷,看账本这些杂事可是妇道人家做的。”她看着独孤暮有些苍白的小脸,“你有这份心,母妃知道。你身子不好,别累坏了,早点回去休息,啊……” 独孤暮蹭了蹭母妃的手。 “母妃……” “说吧,又想要什么了?” “不是,我是在想……”他嘴里无声,做出了一个“站位”的嘴型,宋芷悠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今天你和谁在一起?以后不许说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皇他……最是、最是……” 母子同心,都做了“多疑”二字的嘴型。 “今天太子来了,他想拉拢我……不过我看着他就觉得恶心。”独孤暮澈澈她的手,撒娇,“母妃,我也快出宫建府了……” “暮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的命……其实是先皇后救来的!” “什么?”独孤暮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看完热闹回来,途经此地的独孤临也瞪大了眼睛,他忍不住驻足,朝挽棠和他都隐着身,便带他穿墙而入。 宋芷悠回忆往事便红了眼睛:“我和凌铃是手帕交,我本来是有了婚约的,可是……在宴上却被人下了药。”她冷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那药本来是顾贵妃给她庶妹和那位准备的。” “……只那一次,便有了你……”她嗓音低沉着,“那药带寒性,你生来便身子不好。” “可是,先皇后为什么要——” 越说越激动的宋芷悠打断他的问话:“我是要绞了头发做姑子的!她劝了我,还做主让我入了宫。我寻过死,可是……舍不得你这块肉啊!”她哽咽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经常生病?” 独孤暮点点头,看到母妃伤心,他的心里也很难受。 “有一次,你烧糊涂了,那时候,帝后正在冷战,后宫掌权的是顾贵妃,我求着她给你请御医,她却因为太子吃坏了肚子把所有的太医都扣在她那里!”她激动地大喊,“是皇后娘娘,是凌铃拿着凤印逼着孙院首过来的……晚一步,你就要烧成傻子了!” “母妃……”独孤暮感受到了她心里复杂的情绪,扑上去抱住她,她用衣袖拭了拭眼泪,看着独孤暮:“现在宫里太子势大,你不要和他正面冲突。” “可是,我更喜欢四弟……” “这些话都烂肚子里,宋家是中立的,只会听那个位子上的……以后,不要胡思乱想,到了年龄就出宫,知道了吗?” 独孤暮认认真真地点头。 “好了,早点回去歇息吧!”送走了独孤暮,德妃坐在梳妆台前揉了揉眉心,看着镜子里默默流泪的人。 暮儿,你说,我们要是生在市井人家该多好? 朝挽棠带着独孤临回去了,走在羊肠小道上,半晌都没有人出声,独孤临停下了脚步:“我的母后为什么要主动让她进宫?她不是最爱父皇了吗?” “大概……哀莫大于心死吧?”话本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母后在那个时候已经萌生了死意吗?”独孤临脸上哀伤浮现,“我以后一定不要像母后一样,我要比喜欢的人活得更久!” 朝挽棠看着独孤临空洞的眼神,牵起了他的小手,冲他认认真真地点点头。 “神仙姐姐,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德妃说的心里话了。” “哦?” “她说她……想和三哥做一对平民母子。” “啊,我也听到了。”朝挽棠猜测,“难道是因为空间升级了?我最近总是能够捕捉到情绪异常激动的人的心声。” “这就是书上说的读心术吗?” “大概吧?” “可是,我也是空间的主人吗?” “大概是因为你也是修真者吧?”朝挽棠看他闷闷不乐,转念说道,“刚刚在顾贵妃那里看的笑话怎么样?” 独孤临想起看的热闹,笑了:“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下子有她好受的了!” 看着独孤临的笑脸,朝挽棠忍不住心软,这样子可怜的他,让她怎么下得了杀手呢? 现在的她不急于百年,与其杀了他还不如摆正他的三观,大不了等他老死,自己也算大功告成了。 她劝自己,老死也算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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