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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仍是放着独孤临在空间修炼。    他的修炼已上道了,见他沉浸其中,想到那日于“一览无遗”中所见的景象,朝挽棠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她拿着那面镜子出了空间,飞身往九重塔里去。    外面已落雪纷纷,扑簌簌地,她飞在这风雪之中,身上却没沾染半点絮雪。    转眼间,矗立在雪地里的九重塔赫然出现,她衣袖一挥,直入塔顶。    刚落地,一个七彩光团迎面砸来,手里的镜子挣开她紧握着的手来挡,两物相撞,光华乍现,平日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识海里的绿珠转的飞快,朝挽棠眼前一白,回过神来,已置身异地。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尽头,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却突然脚下一空,跌入深渊,连忙使用灵力,依然毫无变化。    坠落的速度放缓,轻飘飘地站稳了脚跟,眼前却是她无比熟悉的长廊……    外面风雪依旧。    朝挽棠心下一惊,她沿着走过去,透过窗棱听到隐隐的啜泣声。    “神仙姐姐……你回来好不好?”裹着单薄的被子瑟瑟发抖的独孤临抱着自己,把头埋在膝盖里。    寒风把破烂的支窗吹得一响,独孤临抬起头,露出那瘦削的脸上一双绝望的眼睛,他红肿的手指探出了被子的边缘,失望地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神仙姐姐……你真的走了……吗……”    那声音冷得直打颤。    又是一阵呼啸的寒风,指使着窗棱直拍打着破窗,把那窗纸也刮破了。    独孤临更冷了,他哽咽着打着喷嚏,朝挽棠看着他冻得皴裂的脚丫子趿拉着旧棉鞋,拿烂布头去堵那破洞,不知道自己眼里有了湿意。    “独孤临……”她伸出手,要推开那冰凉的门,却在刹那,画面一变……    独孤临被嚣张的太子一次次地打趴在地,吐血不止,他执着地挣扎起身。    “再来……”他胡乱擦了嘴边的血迹,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断剑。    朝挽棠再也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教训太子,灵力却怎么也使不出来。    她要上前挡在太子攻过来的剑,却像空气一样被穿透而过,她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睛还没有恢复常态,画面已经变成了战场。    两军相接,兵戎相见,独孤临的身上插着断箭,他却仿若无物,沉静如死水的眼里什么也没有,只一个劲地往敌营里冲。    那些士兵见了他,都全身颤抖地连武器也拿不稳,敌军元帅被他一剑斩落首级,那血溅落,朝向朝挽棠却穿透了她,落在了地上。    偌大的战场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血人一般,仰天长啸。    啸声仿若还在耳边,身边景象已是华灯初上,宫人来来往往,却是诡异地安静。    朝挽棠循着记忆去了阑听宫,宫里遍植海棠,正是盛开时候。    来到最高的一棵海棠树下,她抬头看着清风缓缓,落花片片。    “陛下……慢点……”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朝挽棠回首,只见轩辕千载小跑着跟在一人身后,那人穿着明黄的龙袍,脸上的轮廓她无比熟悉。    那人停在这棵树前,正好站在朝挽棠面前,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幽深不见底。    “陛下……这才刚退朝……”国师抚着肚子直喘着气。    “如何了?”独孤临伸出手去触碰那树干,手臂正好擦她耳边而过。    “陛下……这事……实在不可为之……”    他一拳锤在树干上,下了一场花瓣雨:“朕为何不可为之!”    那海棠花落在他们的头上,她伸出手想替他拈走,四周却是金碧辉煌,指尖的花瓣也不见了。    朝堂之上,众臣执笏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陛下,后宫空虚。”一人直言不讳道。    “斩。”在被拖走老臣的叫声中,他把奏折化为齑粉,“再有议者,诛十族。”    “暴君!!孤星!你不会善终的!”    “等一下。”那人被按住在地,独孤临慢慢说道,“拔了他的舌头,用小矬子一点点搓了他……”    朝挽棠看着那人,只觉得无比陌生,眼睁睁看着他一个早朝却残忍地处死了一堆大臣。    这一次,她却没有消失,她跟在他身后。    他独自在御花园的小路上漫步,碰见一群贵女嬉闹,却瞥见青草地上一只绣鞋,鞋面上绣着海棠花,栩栩如生。    “这鞋子是谁的?”    众人连忙跪地行礼。    一个娇俏的姑娘,含羞带怯地回道:“陛下,这是我的……”    “你是谁家的姑娘?”独孤临一个白眼都没有施舍给她。    “苏家阿棠。”    “来人……把这鞋子烧了。”在苏棠震惊之中,凉薄地补充了一句,“把这人双脚砍了,苏家贬为庶民……”    “陛下!”苏棠凄惨地叫着,“陛下我是爱慕陛下自作主张跟我苏家无关!”    “哦?那为何苏家家主连夜去顾府,写下这么一封信?”凭空抽出一封信砸在地上。    后面跪着的女子当中,姓顾的姓苏的,或与顾苏两家有姻亲关系的都瑟瑟发抖。    那女子撕心裂肺地喊着被拖下去了,见怪不怪的国师摇摇头:“要怪只能怪你生在了苏家……”    朝挽棠站着树后看着他发号施令:“对了,昭告天下,天下人从此不得以海棠花为饰,不得以海棠为名,凡有违者,满门抄斩!”那语调平平,却字字寒心。    他独自回了寝宫,寝宫却是安置在阑听宫,那屋内只有他一个人,他取出那本见闻录,对着发呆,朝挽棠看着他,止不住的心疼,看那本子上熟悉的话语,却瞥见一角添了新墨“……异界天女,有禁术传世……”    心中起疑,忽然外面起了风,吹得门帘一响,他立刻站起身,朝响处看去,依然空无一人。    “她怎么可能回来呢?这么多年,一次次地以为,她一定会回来的。”    兀自痴痴地笑了,忽然笑着笑着,那眼泪就落了下来。    在眼泪滴落之前接住,怕泪珠打湿了本子。    “神仙姐姐,你不来找我,我就去寻你……”他对着本子笑了,一会儿,又开始看那些修炼的书简,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朝挽棠无法动这些东西,也没办法和他对话,只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他身上的刹那,原地消失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消失之后,独孤临突然惊醒:“神仙姐姐……”    他猛然站起身,眼前有些发黑,摇摇头:“我傻了吗?我怎么梦到她给我盖衣服了……”    朝挽棠又回到了雪天的阑听宫。    又是一年冬雪皑皑,下巴泛青的他看着四季海棠犹胜腊梅,轻抚着那娇弱的新蕊。    “又是一年雪落花开,朝挽棠……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靠着树干缓缓蹲下,抬眼看着天边,突然雪落。    点点雪花飞落在他眉睫,他也没有眨眼去管。    朝挽棠抿着嘴,明明知道不管用却还是站在他面前,挡住突如其来的风雪。    “陛下,国师求见……”宫人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这可是喜怒无常,一声令下就足以令人生不如死的暴君啊!    “传。”    “陛下……”国师欲言又止。    “说吧。”他目光如炬,“朕听着。”    “北荒宫中有异象,禁地出现时空裂缝。”    “来人啊!传令镇北王,容相,寒将军,入宫议事!”    “陛下……不可操之过急。”    “朕如何不急!朕等了她二十多年了!”    御书房。    “陛下,您新登皇位,此时不宜出兵啊!”    “陛下,朝纲未稳,请您给微臣一点时间……”    “陛下,此时适宜韬光养晦——”    独孤临一把摔了手里的书:“不必再说!朕意已决,朕要亲自攻下北荒!”    适逢民间三年大旱,飞蝗过境,哀鸿遍野。    轩辕千载立于塔前,看着漫天飞雪,叹息:“此界危矣,在劫难逃……”    朝挽棠看着他御驾亲征,一马当先,多少次于生死边缘徘徊,他身受重伤,昏迷之际仍是喊着她的名字……    大军势如破竹,不出三月,攻下北荒帝都,大雨滂沱之中,他率兵侵入皇宫,然后单枪匹马闯入宫中禁地,三日后,世界坍塌……    知道朕为什么寻死吗?没有了你,这个世界毫无留念。    朝挽棠,你不回来,那这个世界就——    一起陪葬吧……    “独孤临!!!”朝挽棠泪流满面地醒来,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镜子躺在塔顶层的地板上,起身后对着坐在角落独自品茗的轩辕千载道:“国师,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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