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记年挑的这首歌应遥以前也听过，并不是很欢快的曲目。因为明天就是节目筛选，时间有些赶，挑好了歌曲之后孙筱竹特意批掉了他们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的请假条，借了间音乐教室给他们练习。 “又请假了啊。”体育老师看着班长递上来的假条，看到上面两个熟悉的名字，眉头都皱到一起。“就算体育不是主课，以后高考还是要算成绩的，这样的态度怎么行。”他略有不满的说道，随即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口哨，长长的尖锐的一声，示意着众人集合。 “七班的到这里集合！体育委员整理好队伍清点人数，按高矮的顺序男生女生各一队，沿着操场跑三圈！”他声如洪钟，语音刚落，底下就响起了不小的抱怨声。但还是乖乖的迅速排好了队伍，跟在体育委员的后面开始跑圈。 一中的体育课向来都是几个班一起的，而高二七班这个学期是和高二十一班和高二二班一起上的。十一班是艺术班，恰好就是沈煜扬所在的班级。跑完圈中途休息的时候，蒋念薇一直在人群中搜索沈煜扬的身影，她的行径一向大胆，这样的行为使得身边的好友也忍不住打趣了她几句。 “又在看你家沈煜扬啊？”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私下里总是会把喜欢的男生当作所有物，于是衍生出一系列的“你家某某某”之类的称呼。然而蒋念薇却也没理她们，目光一直盯着远处的一个点。几个男生聚在一起，校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却诠释了这个年纪所以为的那种桀骜不羁。下午最后一节课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他们半倚在单杠上说话，其中两个人的身子倾斜着，隐约从之间的空当中看到他们掏出了一盒烟。这样明目张胆的行径，沈煜扬也赫然参与其中。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沈煜扬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向七班的方向瞟了两眼，却看得蒋念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刚刚是在看自己吗？ 目光里，沈煜扬将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他随手理了理自己的校服外套，向蒋念薇的方向走过来。周围的起哄声一大片，蒋念薇的脸随着对方的靠近染就了一片酡红，跟喝醉了酒一样，少年的脚步如她所愿的停在了她的面前，语气平常的问她：“蒋念薇，听说林记年要和姓应的一起表演？” “啊？”蒋念薇有些没反应过来。 “听说还是你出的主意。”沈煜扬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她的面前遮住了大片的阳光。蒋念薇忍不住的抬起头，逆着光她看不清楚对方的神色，淡淡的雪松木的香味充斥着她的嗅觉，优雅而又性感。 他随随便便的一个举动，都会撩动她的心弦。 “蒋念薇，你真的很会给人找麻烦啊。”他似在叹息，只一句就让人如坠冰窖。 蒋念薇的脸色一下变得雪白。 沈煜扬却看也不看她的转身离开，阳光随着少年的动作再一次大片大片的倾泻在她的身上，像是蓦地拉开了紧闭着的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毫无防备地被曝光在日头底下。 周围的女伴们都不敢再出声，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风吹过草地“沙沙”的声响。蒋念薇低着头，眼泪就那样砸了出来。 就一颗。 随即她迅速的整理了神色，换上了一副笑晏晏的表情，对身边的女伴说道：“如果刚刚他说的那句话我在除了你们之外的其他人嘴里听到，我是不会让你们好过的。”话里话外皆是威胁。 她一向说到做到。 音乐教室里，两个本就话不多的人共处一室，场面一度十分沉默。 林记年坐在钢琴后面，随意的翻看着摆放在上面的琴谱。应遥站在窗边盯着窗外的梧桐树看得出神。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教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的悄然而过，最后打破沉默的林记年。他将手里的琴谱从头到尾草草地翻了个遍，手指在钢琴上随意的舞蹈。那是他刚刚看的琴谱上的一段曲子，应遥听见声音后望了过来，弹着钢琴的少年半阖着眼，眉眼柔和。 曲完毕，他很自然的看向应遥，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问道：“要练习吗？” 应遥回了一声“嗯”。于是他们便开始了今天的第一次练习。不得不说林记年的手似乎生来就很适合弹钢琴，琴音在他的指尖下缓慢的流淌，极尽温柔缱绻。她合着琴声而歌，声音轻柔，带着顺安那地方口音的绵软。她的歌声太过悲伤，那种毫不掩饰的悲伤，和她给人的印象似乎背道而驰。这样的歌声和校庆舞台似乎有些违和，一曲终了，林记年抬起了眼睛望着她，问道：“还要再练一次吗？” 应遥摇头：“一次就足够了。” 于是又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沉默。 在得到否认的回答之后，林记年也不再说话。他对钢琴的悟性很高，随即他又大概的试了一次后就足以熟练流畅的弹出整首曲目。太阳一点点的向西偏去，良久，下课铃声响起，没一会儿对面的教学楼走廊上就挤满了人。应遥看着那蓝白色的人流一点点的攒动，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放学了之后他们需要去教室办公室交还钥匙，孙筱竹还没走，办公室里还有许多老师在整理备课笔记。林记年将钥匙放在孙筱竹的桌子上，彬彬有礼的和她说话。应遥站在他身后，话题提及到自己的时候才会适时的出声。 “你们今天的练习还顺利吧？”孙筱竹问。 二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随即孙筱竹又问了一些二人学习上的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放他们离开。两个人走后没多久，对面桌的女老师也收拾好了教案，却不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孙筱竹的桌子旁边，饶有兴趣的和她聊天。 “那个女生就是应遥么？”她问。 “嗯。”孙筱竹的态度却有些淡淡的。 女老师也不介意，继续说道：“倒是不怎么爱说话。” “可不是嘛。”孙筱竹敷衍道，收拾好东西又问道，“赵老师，一起走吗？” “行啊。”姓赵的女老师还是在笑。 但是孙筱竹对她的笑容并没有什么好感，高二二班的班主任赵丽。是华城一中出了名的会挖人。只要同年级别的班有几个成绩好的，她就心痒痒的想往自己班里塞。以前分班的时候，孙筱竹没少在她手里吃亏。 偏偏赵丽也是有背景来的，据说她是董校长的外甥女，所以对于她的一系列行径，大家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她再一次的将主意打到了应遥和林记年的身上。从办公室到校门口的那一小段路，她逮着孙筱竹不停的问东问西。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校门口二人分道扬镳，孙筱竹在和对方分别后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终于不见。 ——累。 应遥回去之后，徐妙年恰巧在客厅。她看到应遥进门，便笑吟吟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其实只是晚了一点而已。 “参加了班级表演，所以晚了一点。”她低头换鞋，回答的简言意骇。 徐妙年却在听完之后很是来劲，颇有追根到底的气势：“什么表演？和谁？什么时候？” 一连串的问号听得应遥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合唱，和林记年，不过现在还没过初选。” “林记年？林家那个孩子吗？”徐妙年很感兴趣的追问。 “不知道啊。”应遥说道，“如果没事我先上楼了。” 徐妙年细细得打量着她，听到声音之后却没回答，而是想起了什么的拍了一下手：“那这样的话，我得给你买几套新衣服备着，不能被人比下去了。嗯，还得和你爸一起去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那声“你爸”太过顺口，应遥知道她说的是谁，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拳，指甲似要嵌入肉里。 那个姓应的男人，在这里除了她没人在意。他们都在试图一点点的将她同化，融入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 “我先上楼了。”她说完，径直向楼上走去。 徐妙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她早就将华城的上层圈子摸的门清，更何况和沈煜扬交情好的那么几个。她将女儿接过来就是抱着让她嫁入豪门的心情，女儿是她生活的延续，她极尽全力，只为了让应遥和在顺安那个小城的一切作别。 她的女儿，只能过上别人艳羡的生活。 当然她也是怀有私心的。她害怕沈承毅如果有一天出了意外，自己没个依靠，依旧任人摆布。 徐妙年甚至一开始打过沈煜扬和应遥在一起的主意。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决了，她其实在心里也不喜欢沈煜扬的，只是这样的情绪从不放在表面。 她清楚沈承毅的逆鳞。 徐妙年坐在沙发上，细细得盘算着以后的日子，忍不住喜上眉梢，这样的表情一直到吃饭的时候都没变，还给应遥夹了许多菜，跟小山一样的堆在她碗里。 虽然也没多少应遥爱吃的。 沈家餐桌上的口味偏辣，沈家父子嗜辣，徐妙年吃了几年也都习惯了。唯有应遥，依旧适应不来。 她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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