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的华城一中，所有的忙碌喧嚣散场，万籁俱寂中，夕阳化作沙粒，自天空草草的洒落地面。花坛边的麻雀没了白日里的顾虑，成群结队的在水泥铸造的台阶上蹦来蹦去，如同嬉戏的孩童般肆意。 而在夕阳经过的楼道里，应遥的身后紧挨着的是冰冷的墙面，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周围的几个女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为首的顶着一头樱花般粉色的发，笑容里是高高在上的嘲讽。 是蒋念薇。 视线越过她们的肩膀，她们身后的台阶上也站着几个男生，无一例外的都穿着华城一中的校服。沈煜扬站在最后的那层台阶上，半倚着扶手，低着头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落日的余晖渐变成橘红，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迷离的色彩。 “啪——” 猝不及防的巴掌，落在应遥的脸上，因为太过用力，使得她的脸偏到一边。听见声音，沈煜扬正欲点烟的手一顿，眸光微闪，随即若无其事的，将嘴里的烟凑了过去。 烟草徐徐燃烧的气味，模糊了女生尖锐的谩骂声，一点一点的，麻痹着神经。 “你之前不是挺嚣张的吗？嗯？”蒋念薇抱着胸站在应遥的面前，望着左脸的掌印，嘲讽道。 应遥的皮肤白，只一巴掌，就很快红肿了起来。她扯了扯嘴角，除了疼痛之外别无它感。她望着蒋念薇，一语不发。 但她这样的表情，却令蒋念薇身心愉悦，像是几个月郁结在胸口的一口浊气，顺利吐露出来了一般畅快。 有些人就是这样，固执的偏要与你为敌，哪怕你不想搭理她。 蒋念薇拽住了应遥的衣领，用力将她往自己面前拽。然后凑近，语气恶狠狠的：“你不是很会还手吗？怎么，现在开始装哑巴了？不敢了？” 她的话音落地，就见眼前的女生，蓦地笑了起来，那样浅淡的笑意，显得那般不合时宜。夕阳一寸寸的爬上了她的嘴角眉梢，让她看上去，那样的精致美好。 “你觉得我在不敢吗？”她说。 她在其他人看来像是读不清形势的愣头青，看不到敌众我寡的事实，于是引发了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薇薇，你听听，她还敢跟你还手呢。”高盈盈一边笑一边说道。她说完后，向前走去，蒋念薇如她所愿的松开了应遥的衣领退后，高盈盈如若邀功抑或是炫耀一般的，扬手在应遥的另一边脸上同样落下一耳光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合着周围的嘲笑声，在应遥的嘴里弥漫起了淡淡的铁锈味。 “你呀，”蒋念薇拖着长长的尾音，在一边似是循循善诱的长者般感慨，“这么倔干嘛呢？偶尔服服软不就行了。真是的，这么久了还没搞清楚华城一中谁是老大吗？”她像是意有所指的看了身后一眼，被夕阳沐浴的少年，是着她最心仪的模样。 随即她轻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膀：“看来也是时候该教教你一中规矩了。” 其他几个的女生见她这样说，都在旁边准备着动手。已经有一个女生掏出了手机，在一旁准备录像。 “你想好后果了吗？”应遥的语气冷的像是腊月的霜雪，透露着刺骨的寒。 “笑死我了，这个时候还打算跟我装\\\\\\逼。”蒋念薇和周围的女生哄笑着，像是一起分享天大的笑话，“后果？你觉得我有担心什么后果吗？”说完，她高扬起手，却没如意的碰上对方的脸。 她不可思议的望着应遥。 ——后者白皙纤瘦的手腕，牢牢抓住了她的手，眉眼间再不似之前般随意，反而多了几分张扬。 蒋念薇一愣，总觉得短短几分钟里，眼前人如同经历了脱胎换骨的蜕变一般。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上面还一边印着一个可笑的掌印。 像是掩饰自己的失态一样，蒋念薇随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 得到了暗示，身边以高盈盈为首的几个女生走上前，个个摩拳擦掌，打着包票：“放心薇薇，我们一定能教训的她听话。” 而蒋念薇则是退到一旁低着头打量着自己的十指，晶莹剔透的指甲上涂着颜色靓丽的甲油，她思忖着哪天找时间抽空去做个美甲。 “随便教育两下就行了，实在不行扒了她衣服拍两照片，不怕她不听话。”蒋念薇抬起手仰面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的回道。 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虽然是站着的，却紧紧的靠着墙壁，在蒋念薇退过来的时候身体还有些隐隐的颤抖，平日甩来甩去的双马尾此时也没精神的耷拉着，好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得她落荒而逃。 蒋念薇斜了她一眼，心里嗤笑着，却没再说话，而是从包里掏出了一盒烟。 毕竟也多亏了她呢。 几个女生将应遥围在中间，吵吵嚷嚷的。蒋念薇悠闲的抽出了一根烟，夹在指间。她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周遭却寂静了片刻，如同时间的停滞。紧接着，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响起了女生尖细的叫声。 蒋念薇手指微不可察的一动，白色的女士香烟从指缝间滑落。 她抬起了头。 目光所及之处，高盈盈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应遥：“你居然敢打我？！” 应遥没说话，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群人都没反应过来，高盈盈更觉难堪。蒋念薇将烟盒丢到一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怒火：“你//他///妈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是吗？” 高盈盈反应过来，叫嚣着准备再次扑了过来。 高盈盈在一群人面前被驳了面子，而蒋念薇的脸上，也连带着不会多好看。 好歹前者而是跟着她作威作福的。 说话间，应遥猛的伸手，用力的拽住了蒋念薇的衣领。蒋念薇毫无防备的身子前倾，还没来得及诧异应遥的力气之大，紧接着腹部一紧。 周围的其他人却看得清楚，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应遥的膝盖结结实实的撞上了蒋念薇的肚子，然后后者疼的弯下了腰。 太过滑稽的一幕，让人突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几个男生觎了一眼沈煜扬，他依旧依靠着楼梯的扶手吸烟，吞吐的烟雾之中他的表情晦明莫测，看不真切。 应遥的那一下用尽了全力，以至于蒋念薇疼得蹲在了原地。高盈盈的动作顿在了那里，随即反应过来，再次尖叫着：“天啊薇薇！！！！” 像是被她这一声唤醒了意识，周围原本呆愣着看着这一切的女生，后知后觉跟过去围在蒋念薇的周围嘘寒问暖。 “薇薇！没事吧！” “薇薇，是不是很疼啊！我的天！！！” 蒋念薇摆了摆手，将一切的安慰终结在了她们的嘴里，她抬起头恶狠狠的望着应遥：“你///他///妈///的，是不想活了吗！！！！” 她周围的那些女生，在她的吼声中，终于反应过来，一窝蜂的扑了上去。 她们这一群人，以往欺负的都是一些性格懦弱抑或是内向的一群人，她们不清楚应遥的过去，只觉得她平时那副不合群的样子，看上去瘦瘦的，肯定好欺负。 可应遥，在她曾经最叛逆的日子里，仅靠着浅薄月光，就能肆意的生长。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过去，可应遥的过去，是在所有平静和谐下，掩盖着的千疮百孔。 她深谙各种打架的技巧，比如手肘有时候用起来远比拳头杀伤力更强的多。她远经历过比现在更可怕的场面，那些在黑暗里生根发芽的过往，一点点，腐蚀着她的心脏。 那是那些人，如野草般翁郁的生命力。 事实上，蒋念薇她们的战斗力本就一般。更多的，是享受优渥的家世和对手本身的弱势带来的buff加成。 所以，哪怕敌众我寡，对方也没落到半点好处。尽管应遥看上去也颇为狼狈，脸上顶着两滑稽的掌印，但相比蒋念薇她们而言，她确实看上去好太过。 一旁的男生呆愣着，似乎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自己是不是要上去帮忙。可是打女人，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可是丁点面子都没有，显得很跌份。 正当他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禁锢着应遥的动作，他们的动静惹来了学校的安保人员，一群人一哄而散。临走时蒋念薇瞪着应遥，放着狠话：“你给老子等着！” 应遥没理她。 反而将视线放在了沈煜扬的身上，他还站在原地，脚边的那一小块地方丢了不少的烟蒂。此时沈煜扬也不抽烟了，四目相对时，两人面无表情。最后沈煜扬错开了视线，走了过来，从她的身边向楼下走去。 他揣在裤子口袋里的手，用力的握着拳。 原本站在角落里的女生像是终于回过神一般，哆哆嗦嗦的挪着步子，尤其是在刚刚看到应遥打人事凶狠的模样后，她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愈发用力。像是被她的动静吸引，应遥终于朝这边看了看。女生身体在她的注视下僵硬着，她深深的低着头，双马尾落下来遮住了两边的脸。可尽管如此，她仍能察觉到应遥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的头顶。直至良久以后，才响起了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邹丽丽捂着嘴，如同被人抽干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般靠在冰冷的墙面身子缓缓的向下滑落。她愧疚着，甚至刚刚不敢看应遥的表情。就在刚刚下午放学的时候，她还跟应遥撒谎说班主任让她留下来找她有事，哪怕是知道蒋念薇和应遥刚刚结了梁子，她还是选择帮蒋念薇撒了这个谎。 那帮女生，将她堵在了女厕所。为首的蒋念薇，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令她心生恐惧的话：“如果你不帮我的话呢，那代替她受罪的人，可是你咯。” 邹丽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找上自己，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怀着侥幸，想着蒋念薇她们或许并不会对应遥太过分。 但最后当她站在旁边，女生的辱骂声和手掌接触脸颊响起的巴掌声都让她心怀恐惧。她突然想起了刚刚开学的那天，那个神色冷淡的女生跟在自己的身后，她领着她去老师办公室。 那天她是怎么说的？ “想不到我们真的是同学了啊！我叫邹丽丽，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可是呢，在起初的热情过后，多少次，因为蒋念薇她们的原因，她和所有的女生一样，对应遥避若蛇蝎。 其实原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吧。 她终于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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