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了,”姚木青对电话里的姜笑说,“你们聚吧。” 她对姜笑三天两头打电话喊她出去吃饭的行为很是想不通,两人平时关系比一般还一般,宿舍里四个人,她没跟谁关系特别好的,大家都默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但自从上次那场糟糕的聚餐后,姜笑就莫名热情起来。 “来嘛,”姜笑说,“没外人,就上次那几个,你都认识。” 她口中的没有外人在姚木青看来全是外人。 一群陌生人坐在一起,谈论着对彼此完全不敢兴趣的内容,表面上还得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尬破天际。 “哎,”姜笑话锋一转,电话那头隐约有起哄声,“你觉得周漾怎么样?” “什么?”姚木青正在敲核桃,手机搁桌上开着免提。她这阵子只要有空闲都会敲核桃,致力于把某个欠东西的脑子补全点,免得成天得意兮兮欺负鲍小宝。 “周漾啊,上次送你回来那个。”姜笑戏谑道:“某人怂,有句话一直不敢跟你说……要不……我帮他说了吧?” 那边嘻嘻哈哈很是吵闹,起哄声夹着拍桌敲瓶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在高声叫着周漾的名字。似乎有人在争夺手机,只听姜笑笑着喊:“别抢别抢,你自己怂我就帮你代劳了啊,回头想好怎么感谢我……” 姚木青皱了皱眉,把锤子放旁边,听见那边吵吵闹闹的杂音,点了挂断。 要说先前不知道姜笑突如其来的热情是为哪般,若现在还不清楚,那她就是脑子有坑。 当初姜笑以请宿舍的人吃饭为借口把她们约出去,结果到了地点才知道她约的不止她们宿舍几人,当时气氛就不怎么美妙了,卢曼差点直接转身走人,还是被韩小小拉住,才全了姜笑的面子。 一顿饭吃得如鲠在喉,因为几人都是本地的,周末回家住,散场的时候每人还被强硬塞了个护花使者。 所以,姜笑这厮原来从头到尾就是个拉皮条的!找借口把她们喊出去,中间也不知道收了别人多少好处。 正想着,微信滴了声,她点开一看,是卢曼发的。 -姜笑给你打电话了没? -打了。 -妈的,老子真是烦死那个女人了,放个假就没两天清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兼职老鸨。 姚木青脸一黑,这什么形容,那她们成什么了? 估计卢曼也觉得这话不太对劲,顿了会儿。 -我的意思,哎,她给她手里的一票小哥拉生意呢。 这也没见得比刚那句好到哪去! 卢曼两句话就能把天聊死,姚木青丢开手机,起身去厨房,她今天打算吃个意面。 “掌勺的,”客厅里传来鲍美丽的声音,“今晚吃什么呢掌勺的?” “你不是说不回来吃么。”姚木青关小火出去。 “突然就想回来了,”鲍美丽的回答非常任性,踢掉高跟鞋,涂着艳红指甲油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给我切盘西瓜先把肚子垫上!” 她大爷似的指挥自家掌勺的,扭身进屋换衣服。 毕竟是个混社会的人,每天出门都必须穿的很讲究。 鲍美丽换下讲究的衣服,穿上舒适合身的居家服,从抽屉里拿了瓶指甲油出来。 “吃东西涂什么指甲油,”姚木青看了她一眼。 “哎呀,我爱美不行啊。”鲍美丽说。 “……行。” “这两天新到了一批货,我明儿给你带几套回来。”鲍美丽一手西瓜一手指甲油,下巴抵在膝盖上,偏头看向在厨房忙碌的闺女。 她家小青青马上就二十了呢。 时间过的真快啊。 姚木青没给她太多时间感慨,她做饭的速度很快,鲍美丽还有一只脚没涂完,她就招呼着喊吃饭。 哦不,吃面了。 “我能涂完了再吃吗?”鲍美丽抬起那只还没动工的脚丫晃了晃 姚木青看着她没说话。 “……行吧。”鲍美丽蹦跶着过来了。 “你,”姚木青一脸无语,“你涂个指甲油至于吗。” ——金鸡独立蹦蹦蹦。 “你不懂。”鲍美丽一脸高深,“涂指甲油也是门艺术,那也是讲究层次感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对。” 倒了杯凉白开放在她面前,姚木青拉开椅子坐下,静静地看她瞎掰。 “你今年生日想要什么礼物?”鲍美丽自个说着没劲儿,决定换个话题。 “和往年一样,你随意发挥吧。”姚木青说。 “今年不能随意,”鲍美丽捏着叉子卷来卷去,也不放嘴里,“我存了点钱,给你付个首付还是可以的。” 姚木青抬头看她,好半天才说:“你不会现在就想体会空巢老人的独居生活了吧?” “放屁!”鲍美丽丢下叉子,气呼呼叉腰。 “那你急着给我买什么房子,我不想搬出去。” “趁我现在有钱,买了先放着,又没让你立马搬出去。”鲍美丽啧了声,“你是不是傻,有人给你买房你还不乐意,百个人里面都挑不出一个像你这样傻的。” “有钱存着。”姚木青叹了口气,“你以后会更有钱,到时候再买个大的咱们一起住。” “以后谁要跟你一起住……”鲍美丽嘴上嫌弃,心情却莫名其妙很愉快。但还是琢磨着给她买套房。 她这些年的努力成果还是很可观的,对下半辈子也没太大的想法,她唯一的爱好就是赚钱,但她本人又不太花钱,只想把钱花在这三个小的身上。 就鲍熊现在住的房子首付都是她出的,或许是前些年居无定所,最渴望的就是有个家,所以现在只要兜里有点钱,就想买房,把心落实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刻意去想从前了,就连做梦都不会再有那些片段,她的强项之一就是遗忘,并且一直保持得很好。 现在冷不丁想起从前,心情跟着就不是特别愉快了。 吃完面,她准备把盘子端进厨房,被姚木青叫住:“放那儿吧,我来。” 鲍美丽就起身去接着涂她的指甲油。 姚木青慢慢吃着,她们家基本不会有什么沉重的话题,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定居在现在的城市,平时聊天鲍熊也会刻意避开一些不太想让她知道的话题。 比如她们来自哪里。 以前也会有“去往何处”这个更加困惑的时期,不过她那会还太小,不记事,隐约只知道自己去过很多地方,但只是一些模糊的记忆,现在说出来都没人信。 她小时候也会好奇为什么自己的家庭和别人的不一样,为什么她没有爸爸,为什么表哥也没有爸爸妈妈,为什么逢年过节别人有亲戚可以走,而他们没有。 等再大一些,她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她妈每天早出晚归,一份工资要养三个人,疲倦的鲍美丽让她不再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那些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人,有那时间,还不如学学怎么做饭,减轻她妈的负担。 但有些事情不想不代表它不存在。 比如现在,她妈明显情绪低落,而她却束手无措。 连安慰,都不知从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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