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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笑阳伸手轻轻托住代如亦的腰,让她不用那么费劲。代如亦嘴唇上仿佛有秋露的气息,一股温润的湿意顺着两人双唇相接的地方传来。  刘笑阳心急火燎地从横店赶过来,路上没喝一口水,此时忍不住侧了侧脸,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嘴唇。  唇上忽然滑过一片湿热的东西,代如亦一惊,神情愕然,下意识地就往后退。  刘笑阳只是冲动了一下而已,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他手上一松,代如亦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脚后跟磕在青石台阶上没能站稳,眼见着就要往后倒,刘笑阳大步上前揽住她的腰,千钧一发之际又把她拉了起来。  两个人旋了个身站定,变成了刘笑阳背对着门,代如亦站在他对面。  代如亦被这么接二连三地吓到,瞪大眼睛看着刘笑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刘笑阳看她这副神情呆滞的样子,挑了下眉梢笑出了声。  他的手还搭在代如亦腰上,代如亦拍开他的手,把两个人的距离从面对面贴在一起拉成了两步远。    刘笑阳双手插在裤兜里,由上至下笑看她,“你这是做什么?”  代如亦一听他开口,抬起手来想摸下嘴唇,手抬到一半又反应过来“唰”地一下垂到了腿边,蹙眉道,“没什么。”  刘笑阳还想开口逗她两句,里面王芸烟看见屋里没人、外面大门又是开着的,喊了一声,“小亦,是你在外面吗?”  代如亦没应声,埋着头往里走,走进门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转身瞪了刘笑阳一眼,“傻站着做什么,进来。”    她以为是恶狠狠地瞪了人一眼,却不知道这个眼神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含嗔带怨,欲说还休,只会更加勾人。  刘笑阳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这就来。”  他提起步子走上前,代如亦在前面急匆匆地走,他只用把步伐迈大一些就能轻松跟上,颇为悠闲地看着室内的灯火。    王芸烟不知道代如亦大晚上在门口做什么,正站在厅堂里等她,抬眼一望见自家女儿后面跟着的人,心下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脸上顿时笑出了朵花来。  她看也没看代如亦,越过她就向刘笑阳道,“这是小刘吧?”  刘笑阳微微俯身,伸出右手去和王芸烟握手,面上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恭敬道,“我是刘笑阳。上次登门拜访没见到伯母,今天才算是一睹真容了。”  言下之意就是内心其实很渴望见到这个未来岳母,奈何扑了个空。  王芸烟无论是从事的行业还是生活环境都是偏传统的,对他这一套很受用,当即就笑容可掬道,“没能见到你我才是遗憾,来,快坐下快坐下。”  刘笑阳从善如流找了个位置坐下,代如亦一直没插上话,估计着她妈是要开始查户口了,想了想便也坐下了,就在刘笑阳旁边,方便随机应变。  哪想到她刚坐下没过三秒,王芸烟就看向她催促道,“哎没叫你坐下啊!你去倒两杯茶来,把冰箱里新做的糕点端出来,我和小刘先说说话。”  代如亦霎时间有些无言,看了她妈一眼,又看了刘笑阳一眼,认命地站起身。    “伯母不用这么麻烦,我吃了东西才过来的。”刘笑阳说。  代如亦走到一边去准备端茶送水,听到王芸烟热情道,“那怎么行呢,这是礼数!这么晚了,你从哪儿过来的啊?”  代如亦倒茶的手一顿。  是啊……这么晚了,刘笑阳不应该是在片场吗,怎么跑到苏州来了。  她正竖起耳朵听,里边代新醇听见外头动静披着外衣出来了,“小刘来了啊!今天没在工作吗?”  王芸烟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代如亦听见她爸爽朗的一通笑,说话就声音低了下去。被他这么一打岔,代如亦根本没听见刘笑阳说的什么。  她端着茶杯和糕点回去,就见代新醇出来打了个招呼已经回屋去了,而王芸烟满面红光,刘笑阳也是一副眉眼含笑的样子,两个人其乐融融地说着话,场面极其和谐。    代如亦把东西放在刘笑阳椅子边上的小桌上,又在原位坐下了。  那头王芸烟好奇道,“小刘你和小亦是在哪儿认识的啊?”  刘笑阳道,“厦门,鼓浪屿上。”  王芸烟想了想道,“认识有几年了吧,两年还是三年来着?”  刘笑阳笑了笑道,“五年。”  “五年?这么久啊!”王芸烟满心以为他们至少是在刘笑阳二十岁以后认识的,心里算了下刘笑阳的年龄,奇道,“那时候你才十七八岁吧,也太年轻了点。”  何止年轻,和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一年的代如亦相比,简直可以说还是个孩子。  刘笑阳又是一笑,没接话。  他不觉得尴尬,这个时候会尴尬的另有其人,正是他边上某个年近三十的大龄女青年。  代如亦听到她妈的话题一下就拐到这儿了,顿感面子上快要挂不住了,立刻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先聊,我回房去了。”  她从王芸烟身边走过去,王芸烟叫了她一声,“小刘工作忙,来一次不容易,你忙着进去干什么……”  代如亦头也不回道,“睡觉。”  房门一关,王芸烟说的话她也听不见了,代如亦靠着墙,捂住脸长叹了一声。  她和刘笑阳认识的时候他是才十七岁,但那又不是代如亦能控制的,被她妈那么一问,弄得像她居心不良诱拐未成年美少年似的。    过了一会儿,代如亦的房门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代如亦放下手里的书,应了一声,“进。”  她之前就是搪塞一下王芸烟,刘笑阳还坐在外面,她当然不可能去睡觉。就是她想睡,那也睡不着。  门被推开了,王芸烟站在门边吩咐道,“我去给小刘收拾一下客房,然后就去睡了啊。明天我还有课,你好好招待下小刘。”  这都到睡觉时间了,还有什么好招待的……  代如亦有些头疼,没说话。  王芸烟催她,“听见没有啊?”  代如亦只能无奈应声道,“知道了。”  王芸烟总算走了,代如亦把目光重新投到书上。还没来得及看进去几个字,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笃笃笃”的三声,不长不短,节奏把握得刚刚好,听上去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烦。  代如亦转过头的时候,刘笑阳正好敲完第三下。  他倚在门边,长身玉立,礼貌地没有多去打量代如亦的房间摆设,只看着她道,“可以进来么?”  代如亦再次放下手里的书,呼出一口气道,“可以。”  今天晚上的睡前阅读看样子是要泡汤了。    刘笑阳把门反手带关上,然后走了进来。房间里只有代如亦书桌下配的一把椅子,她站起身来让刘笑阳坐,自己则坐到了床上。  刘笑阳态度极其自然地坐下,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条腿屈着一条腿伸直,还把身上的深色风衣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桌上。  代如亦好笑道,“真当这是你家了,客随主便知道吗?”  “我有哪里让你不方便了吗?”刘笑阳从容应答,“这里迟早也是我家,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样。”  “我爸妈同意了我还没同意呢。”代如亦说。  刘笑阳但笑不语,不理会某人的口不应心。    代如亦也知道争辩这个没有意义,转移话题道,“你从哪儿过来的啊?电影还没拍完吧。”  “横店那边。”刘笑阳说,“导演给剧组放了一天假,我就过来了。”  “只有一天啊……”代如亦蹙眉道,“来回也太麻烦了。”  “你这个反应。”刘笑阳哭笑不得道,“我过来你不高兴么?”  代如亦摇摇头,轻声道,“你看见我给你发的东西了吧?”  她很容易就能猜出刘笑阳马不停蹄赶过来的原因是什么。  “嗯。”刘笑阳说。  代如亦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解释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告诉你那些事只是为了能够坦诚一点。你不用往心里去。”  刘笑阳却皱眉道,“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不在意。”  代如亦静静地望着他,忽然莞尔一笑道,“你如果再大个五六岁就好了。”  猛地听到她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刘笑阳愣了愣。  代如亦淡淡道,“要是我的那些同学里有你一个,你一定会来救我。”    刘笑阳或许不是一个热情开朗的人,但他温柔、正直、富有勇气。如果当年的情景转换一下,那些折返回来找她的男孩里有刘笑阳的话,她毫不怀疑他会拼尽全力找到她。  话一说完,代如亦也觉得自己突然说这个有点没头没脑,立即补了一句,“我随便说说而已。”  刘笑阳听她这么云淡风轻地提起过去,心头像是被钝刀子割着,一下接一下地钝痛。他挺直了腰背,认真地看向代如亦,“我现在来,还来得及吗?”  代如亦看见他眼里混着怜惜的痛色,慢慢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半晌,她歪了歪脑袋,神情柔和地伸出手去对刘笑阳招了招。  刘笑阳站起来,试探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代如亦说,“把我拉起来。”  刘笑阳手上用力,代如亦顺势从床上站了起来扑进他怀里,侧脸紧紧贴在他身上,闭着眼睛道,“得救了。”  刘笑阳心中一颤,把下巴贴在她头顶,然后在她的发间极尽温柔地落下一个吻。  珍之重之。  代如亦睁开眼睛,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谢谢你救了我。你来了,我很高兴。”  刘笑阳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也很高兴。”  多年的心结在此刻才算是完全解开,代如亦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那两句话不是她突发奇想说出来的。  早在很多年前、代如亦被埋在土里的那几个小时,她就已经想好了。  如果有人来就救了我,一定要好好跟他道谢。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晚了十多年才来。  万幸她还活着,恢复了那么一点与人交流接触的能力,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是真的想告诉刘笑阳:你来了,我很高兴。    次日上午,代如亦和刘笑阳早早地就出了门。  代如亦还在家门口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小学毕业证件有没有带上。  刘笑阳看着她,“真的要去么?”  他难得有一天假期,两个人又都在苏州,代如亦就提出带刘笑阳到自己的小学母校转转。只是临到出发了,刘笑阳还是有点担心代如亦故地重游会受不住。  “去啊。”代如亦看了他一眼,轻松道,“不会有事的,我当老师那两年其实就是在这个学校。”  刘笑阳一怔,“你是怎么想的?”  “我总不能一直缩在壳里吧。”代如亦随意道,“出门买菜、坐公交车、还有回这个学校工作……都是一件一件来的,花了不少时间。”    而且,她后来回了苏州才知道,在她入职的前一年,她小学的班主任就已经因为乳腺癌去世了。世事因果轮回,真是说不清的关系。  代如亦这些年固然活得痛苦,但终归是走到了现在,当年曾带给她致命打击的人却早早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并没有感慨万千或者幸灾乐祸,只是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参加了学校那一年的教师招考。    刘笑阳听了代如亦的回答,深深看了她一眼,把她的包拿到自己手里拎着,“走吧。”  对正常人来说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生活琐事,对代如亦来说却一度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毅力。    代如亦慢悠悠地跟在刘笑阳后面。  刘笑阳背对着她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然后把自己的臂弯挽了起来。  代如亦故意没过去,等着看他的反应。  刘笑阳脚步没停,只偏头对她扬了扬下巴,嘴角懒懒地勾起来。  嗯……  美颜暴击。    他这么一个回头,代如亦忽然想起了刘笑阳某条微博下的热评:你迷人的五官,是我犯罪的开端。那句话末尾还跟了个微博特有的狗头表情,把代如亦给看笑了,她还点了个赞。  现在看来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  代如亦走上前挽住刘笑阳的手臂,默默想道,夕阳无限好,老牛吃嫩草。    代如亦上的小学是苏州的老牌小学了,现在还是工作日,学生们都在上课,隔得远远的就听得见一唱一叹式的读书声。  她几乎是立刻就脑补出了小孩读诗那副摇头晃脑的样子,不禁失笑。  好像大家小学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代如亦在这里当了两年老师,学校大门处的保安大叔对她似乎还有点印象,她再把工作证和毕业证一拿出来,很顺利地就通行了。  倒是跟在她身后的刘笑阳,墨镜帽子口罩一应俱全,引得保安大叔多看了好几眼。  代如亦挡在刘笑阳身前,对保安大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我弟弟,他有皮肤过敏,这两天还没好呢。”  保安大叔将信将疑,又打量了刘笑阳两眼,才大手一挥放行了。  代如亦赶紧拉着刘笑阳走了,再待下去说不定保安大叔会把刘笑阳扣在外面不准进。    走出好一段路之后代如亦才放慢了脚步,就听边上一个声音悠悠道,“我是你弟弟?”  代如亦不看他,也不说话,安静得像只鹌鹑。  刘笑阳摘下墨镜和口罩凑到她面前,脸上的皮肤洁白细腻,泛着年轻人特有的健康光泽。  代如亦往后退,刘笑阳重新带上墨镜和口罩,又问她,“我有皮肤过敏?”  代如亦以年龄优势勉强维持住了风度,面对他的追问没有恼羞成怒,只闷声道,“你不是,你没有。”  刘笑阳轻松取得胜利,乘胜追击道,“那我是你的谁?”  比自己小、追求过她、见过家长、维持着亲密关系的年轻男人。  其实就差那么一个称呼了。  但代如亦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情感的内敛已经是这么多年来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了。  在德国也是因为周围全是陌生人、再加上刘笑阳听不懂德语,她才敢那么堂而皇之地说一句他是我男朋友。  代如亦再次变成了一只安静的鹌鹑,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  这个时候刘笑阳突然说了一句话,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    虽然他的发音缓慢艰涩,但是基本还算得上标准,代如亦几乎在他说完的瞬间就听懂了这句话。  他说的是德语。  “喜欢他很久了。”  一时之间代如亦的脸上变换了好几个颜色,最后停留在了一片薄红,她不敢置信道,“艾米连这个也学给你听?!”  “嗯。”刘笑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跳脚,略一思索道,“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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