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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刚刚轻松了没几天,风声突然就紧了。    前两年,半年不见一次人影的红·卫兵突然频繁的进村,一副要找出几个反·动·派打倒的模样。    村里气氛紧张起来,如无必要,大家是能不开口都不开口,生怕哪句话说不好,再招来人祸。    原本说好,有时间就把孩子送到老宅,孙老娘帮着带的事也不了了之。    不止如此,连孙青林的工作似乎都受到了影响。时常忙得不见人影。    这一日,孙青林匆匆的回来一趟。扔下粮食就要走。    吴秀赶忙拦住,急道:“你这整天干啥子?见天的不见人影儿。有啥大事儿需要你一个临时工干的?”    孙青林连忙捂住吴秀的嘴,凑到吴秀耳边小声道:    “祖宗,小点儿声,我今天是跟那些人回来的。现在说话不方便,明天晚上我回来再说。我先走了!”    说完迅速放下手,转身朝外走。边走边拉扯衣裳,嘴里骂骂咧咧得地道,    “个四六不懂的傻老娘们儿,整天就巴望着老爷们在家。你男人是干大事儿的,还能跟你个老娘们儿一样,整天围着锅台转圈?心里没点儿数……”    门口,一个一身工装的红·卫兵从墙边儿钻了出来。    “孙青林同志,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一个老同志,怎么能歧视妇女呢?”    “是,林红兵同志批评的对,我应当好好教育她。”孙青林眼神闪了闪,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点头应是。    林红兵很满意孙青林的受教,招手示意。    孙青林自然知道,这是林红兵表示有事快走。撇了一眼自家的院子,狠下心肠跟上林红兵的脚步。    吴秀躲在门后头,悄悄地看着孙青林走远。    屋里,孙玥望着自家老爸走远的身影出神。    后世,她似乎模糊的听说过,这两年似乎是文·革最后的疯狂,这次疯狂过后,那四个人的集团被打倒,文·革走向低谷,直至结束。    孙玥心里为老爹捏了把汗,这种行为属于走钢丝,一个不好,就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只是她该怎么劝说让孙青林别再干这种事呢?    娘三个从晚上等到白天,又从白天等到晚上,直到月亮高挂半空,孙青林才趁夜而归。    洗脸洗脚一通忙和,直到吃过饭,坐在炕头上,孙青林才从衣兜中往外掏东西。    娘三个眼睁睁的看着,孙青林先是掏出个金簪子,然后小金鱼儿,金叶子,玉镯子,最后是一个木雕的胖娃娃。    吴秀呆了呆,连忙跑出去,把屋里屋外两重门都关严实,仍不放心,用杠子把屋门别住,这才算松了口气,噔噔噔的又跑回屋。    屋里,孙玥正乐滋滋的把这些小东西往自己的兜里揣。    诶嘿嘿,这可都是好东西呀!再过二十年,这些东西至少能换两套房子。她可得收好了。    一手忽的伸了过来,要拿走她手上的玉镯子。孙玥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抬起头。谁要抢我的镯子?    “松手!”正对上吴秀睨过来的眼神儿,孙玥愣了愣,就要松手。    孙青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要拦住吴秀。“秀儿,你这干嘛呢?咱闺女玩的正高兴呢!”    刚刚他正看着闺女玩儿的开心,谁知道吴秀进来,就冲着闺女去了。    吴秀对着孙青林恶声恶气的说,“咱闺女是玩儿的开心了,可万一有人进来,看到咱闺女手里这东西,咱一家都得玩完!    再说你这东西哪儿来的?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拿回来,回头红卫兵再找到你头上,咱家还能得了好?”    吴秀越想越怕,捞过孙玥,就要从孙玥的兜里往外掏。    “赶紧的,趁着人没注意,把东西送回去,咱不发这种毁家灭业的财!”    老妈手都直哆嗦,她还是自己来吧。孙玥默默地伸出小手,一个一个的往外掏,感觉心头都在滴血。    呜呜……她的金叶子,她的玉镯子,她的木娃娃……    孙青林被吴秀怼蒙了,半天才回过神,看着娘俩把闺女刚刚半天才塞进去的东西,又重新掏出来。    摸了摸鼻子,孙青林哭笑不得的道:    “闺女塞了半天才把东西塞进兜里,你可别掏了。    这些东西真没事,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这些东西,是我背地里帮被批·斗的那些人办事儿的报酬。”    吴秀听了更气,“你胆子怎么那么大,还敢帮着那些人办事儿?要是叫红·卫兵知道,被批·斗的人就换成你了。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孙请林笑叹一声儿,知道吴秀纯粹是为他担心。    于是把她拉到身边儿,握着她的手道,“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真没事!    我就是帮他们藏点儿东西,他们想为以后东山再起藏条后路,我顺手帮个忙,收个报酬而已。”    “真没事儿?”吴秀一脸狐疑。    “真没事!”孙青林嘴边含笑,心情特别好。    看亲爹妈秀恩爱,感觉真是酸爽。    孙玥心里酸溜溜的,决定不去看这对虐狗的夫妻。把吴秀掏出来的东西,又一件一件的装回去。    既然老爹都说没事了,那她就不客气的全部笑纳!    心绪平静后的吴秀,看着这些东西发起了愁。    “林子,东西弄回来了,可是往哪儿放呢?这东西可不能见人”    孙青林略一沉吟,“埋后院儿吧,等闺女玩完了就埋后院儿墙根儿底下。”    “那就今天晚上埋,不等了,越等越容易出问题!”吴秀斩钉截铁的说,然后抬头看向小闺女。    “宝丫,把你兜里的东西给妈妈好不?回头妈妈给你缝沙包玩,这些不好玩儿。”    孙玥木着脸,看亲妈睁着眼睛骗小孩儿,心里呵呵哒。    你早说要埋呀!早说要埋我就不装了。装了掏,掏了装的,糊弄小孩儿呢?    孙玥心里腹诽,却忘了自己现在就是那好糊弄的小孩儿。    吴秀捡起闺女脱掉的小衣裳,目送撅着小嘴儿的闺女和儿子滚成一团。    这丫头,一生气就去揉搓弟弟,柿子专挑软的捏。    亏得根生脾气好,不跟姐姐计较。    孙悦偷眼瞧着,见两人用布一层一层的把东西裹上,摸黑绕道了后院儿。    好一会儿,两人才一身寒气的回来。    孙青林看闺女还在生气,连忙哄道。    “好闺女,别生气!那些东西爸爸就是先帮你收起来,等你将来找小女婿,给你当嫁妆。”    孙玥无语,亲爹,离我找女婿还有二十多年呢,你也想的忒远。    她也就意思一下,也没真生气。见老爹做小服软,孙玥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虽然那黄金的事儿过了,显然孙青林本身的事儿还没过去。    晚上躺在被子里,吴秀就对着孙青林是软磨硬泡,就想让他辞了这工作。一会儿软语哀求,一会儿硬声威胁,就差脖子上架刀了。    到最后,吴秀险些翻脸,孙青林也没松口。    ………………    第二天早上,孙玥看着吴秀形单影只的在做饭,就知道,到最后,到底是吴秀妥协了。    不过从那天起,不管多晚,孙青林都会回来睡觉。    有时候会带回来一两件小巧的金玉古董,有时候会带回来粮票布票之类的票证和一沓沓的大团结。    自家的家底,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丰厚起来。    吴秀虽然还有些心惊胆战,但是知道这些东西不是昧着良心赚的后,就迅速接受了,并且把东西分别藏好。    这一年和前一年一样。    天冷的时候,吴秀把她们姐弟俩放在家里,自己一个人房前屋后的翻种两个院子。    天暖和了,吴秀就把她们俩往地头一栓,下地干活挣工分儿。    这一年年景似乎格外好,地里的活儿人人磨洋工,庄家却也长的不赖。    孙青林挣着这种走钢丝的钱,也顺顺利利地走下来。    到了七二年的年尾,孙青林突然不再早出晚归,而是真正的闲下来。    地里的活儿被闲下来的孙青林接手了,忙碌了一年的吴秀终于清闲了。    只歇了两天,吴秀就坐不住了。围着孙青林前前后后的转。    孙青林被转的眼晕,连忙出主意,“秀儿,你要是没事干,就把这一年我拿回家的东西点点。”    吴秀白眼一翻“得了吧!大白天的点那些东西,你傻还是我傻?    再说地里就这么点活儿,今明两天就能把它干完,为啥要一拖三五天?!”    孙玥一直都知道,这一年孙青林弄回了很多东西,却一直没有具体概念。    直到这天晚上,一家四口躲在屋里清点,孙玥才知道自家已经成了有钱人。   瞅着眼跟前儿清点好的几堆纸,一家四口面面相觑。    知道多却不知道有这么多。钱有三千五百八十块,自行车票两张,缝纫机票两张,全国粮票一千八百斤,其他的布票油票至少够自家用个三五年。    刨除那些还埋在地里的金玉古董,只是藏在家里的这些钱和票证,就够自家富裕的过上好些年。    孙青林略一沉吟,拿出一千块钱和八百斤的粮票,又把那些七零八碎的票证拿出来,指着剩下的那堆对吴秀说,    “秀儿,剩下的这些你先收起来。”    孙青林拍拍手边儿这些,“这些放在外面,做为家用,这些用完了再一点点往外拿。”    吴秀愣愣的,跟提线木偶似的,孙青林说一句动一下。    直到眼前的钱和票都被收起来,吴秀才恍然回神。    “这么多钱和票,要不要给爹娘一点儿?”    “不用。给了爹娘,怕是明后天村里都得传遍了。过年给爹娘的红包多包点儿,就行了。”    孙玥见不得自家老妈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虽然说老爸这一年挣了很多钱,但是老妈,你这一年才更辛苦啊。    于是孙玥走到吴秀跟前,搂着吴秀的脖子,认真地说:    “妈妈,你最棒了!是不是啊,爸爸?”    转头,孙玥盯着孙青林,郑重其事的问道。    显然,孙青林也看出吴秀的不自在,就配合闺女,认真地说:    “宝丫说的对,妈妈是最棒的!”    说完孙青林看着吴秀,一脸深情的道:“媳妇儿,这一年你最辛苦。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地里,还得帮我照顾爹娘兄弟,谢谢你!”    吴秀不自在地低下头,“没啥,都是我该做的!也就每个月初给爹娘送钱,帮二老洗个衣服。再就是老二家的孩子过周岁,给了孩子十块钱。”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咱家的大功臣。你主内,我主外,咱家的钱怎么用你说了算!”    “哪学来的油嘴滑舌!”吴秀噗呲笑了,听了孙青林的话,也就不再多想。    这一年,虽说外面风波不断,但总算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因着这一年风波不断,大家都格外希望明年安安稳稳。    在人们各种期盼中,七三年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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