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涂谢绝了茶水,在绿衣剑派门人的带领下去了掌门弟子遇害的地方。 有绿衣剑派的修士为早逝的少年做法事,四周贴了不少符纸,又布下不少阵法,虽说在巫涂看来这些阵法颇为粗糙,用以震慑修为不高的妖魔却是够了。因此,当时留下的痕迹都还算保存得完好。 领巫涂来的正是被巫涂震慑住的绿衣派看门人,名为白长久,此刻他指着地上一连串圆滚滚的脚印对巫涂道:“道友你看,这就是杀我们掌门弟子的妖怪留下的痕迹,请您千万要替我们绿衣剑派做主啊!” 巫涂围着贴在周围的符纸走了一圈,道:“我隐约察觉这里有股死气缭绕不散……” “哎呀道友,你真是太厉害了。这地底下就是五万年前一位大巫的墓地,那个时代的大巫非我等能想象,有死气也实属正常。”白长久赞叹,“别说这里就在绿衣剑派眼皮子底下,绿衣剑派可是有好多任掌门都不清楚这事呢!” “那你为何清楚?” “这……我们白家家学渊源,这事情瞒得了剑派,可瞒不过我们白氏一族。说来惭愧,我幼时曾同兄长一同计划过进大巫墓探险,可那个时代的大巫当真有绝世威能,生生将我们隔绝在外,一次都没能……”白长久正笑吟吟得说着,忽然看到巫涂翻身跳入井里,脸上皮肤不自然地抽动一下,失声道:“你怎么就进去了?” 猛然意识道自己这样叫太傻,白长久连忙向井里面扑去。然而,枯井上就像有一层无形的光罩将他隔绝在外,任他如何努力也进不去。 白长久想起少年奇特的发色和眸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定是巫族,一定是传说中的古代巫族。完了完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得赶紧汇报给白化石才行。” 白长久旋身而起,消失在半空中。 而此时,巫涂凭着直觉在数不清的岔路中选了一条通道,一步一步走进了青铜地宫。 他打量着刻在地宫墙壁与顶层的符纹,觉得这些纹路说不出的眼熟。 转过几道弯,前方忽然多了一束橙黄的火光。他朝光线走去,眼前豁然开朗。青铜的穹隆高得几乎看不清,刻画着日月星辰的轨迹;四面的墙壁绘满草木飞鸟,地面上印着走兽的足迹。而在青铜大厅的正中心,地面下陷,隐约可见由整块阴沉木制成的棺椁停放在那里。 巫涂沉默片刻:“果真是大巫之墓。” 声音在大厅里嘶嘶回荡,仿佛敲响了唤回亡魂的钟声。 透明的人形从中心的阴沉木棺椁里漂浮而起,缥缈的声音在青铜大厅中回响:“巫族的年轻人,巫族的未来,欢迎来到……”戛然而止,鬼魂绕着巫涂飘了三四圈,才不确定道:“巫,巫涂?” 巫涂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正是晚辈。” 一时之间,早在五万年前就已经把万灵谷大巫巫涂当做是不可超越的前辈的鬼魂觉得人生,不,鬼生好幻灭。 于是鬼魂挥泪道:“你这是怎么了?按道理说,你怎么都不可能变成这副鬼样子。” “晚辈不知,此行正是找前辈讨教。” 鬼魂扶额:“你别自称晚辈了,我听了折寿。” 巫涂从善如流:“听说我得了一种会死的病,不知你可有什么方法能救我?” 鬼魂摊手:“我的药方能救别的巫族,却不能救你。你这根本就不是魂魄散溢你知道吗?天知道你得了什么怪病。依我看,你赶紧去找白虎神君看看。” 巫涂道:“白虎神君在哪里?”神情一派天真无邪。 鬼魂哀叹一声,心说你身为神徒都不知道,我一个在地下埋了好多好多年的鬼怎么清楚?无力地挥挥手:“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那我的病怎么办?” “等死。”鬼魂吹胡子瞪眼,凭什么他一个英年早逝的鬼要帮一个活了上万年的老不死治病?不公平不公平!哼,早知道就不让他进来了。 “只能等死了吗?”巫涂一下子就消沉了。他的记忆只有短短的几天,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做。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只抱着尾巴的小妖怪,他的心不由抽动了一下,一阵阵难过涌上心头。 若是他能活得长一些,他一定要好好护着她。天底下险恶之事丛丛,而她只是一只修炼不慎伤了经脉的小妖怪,若没人护着,要怎样才能在这世间活下去? 心底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他还欠她一个承诺,他还没等到她,怎么可以走?而等巫涂回过神来以后又是一阵疑惑,他什么时候欠这么一只小妖怪承诺了? 巫涂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巫师,怎么看得出来?”鬼魂摊手,随即又道:“我看你刚刚表情那个叫做丰富,是不是看上谁了,准备收在门下?” 巫涂倒也不隐瞒:“一只小妖怪。”顿了会儿,又补充道:“特别特别可爱。” “你这是桃花劫!”鬼魂拍棺而起,“相信我,你去西南角看看,我们部族的巫师历来的情劫情债半夜翻墙等等资料都在那边,你去看看说不定就想通了。” 巫涂道了声多谢便朝那堆书走去。 到底还是帮到他了!鬼魂心有不甘,别别扭扭地摸摸下巴,从棺材底下翻出面镜子来观察地宫上方的情景。 他想看看那棵桃树。那棵树与别的树不同,天上地下只此一棵,唯有桃花运当头的人接近才会开出桃花。这还是他下葬时他的兄弟送他的礼物,大概是不忍心看着他到死还光棍给他种棵桃花树表示一下吧。 ……这么一想好像心又痛了。 鬼魂捂胸,决定他的地宫从今往后拒绝情侣入内。 镜子闪了闪,里面的景象却是一片模糊。鬼魂摸了摸下巴,将更多的法力输送到镜子里边。 镜子里的景象很快清晰了,原来是两个灰扑扑的骷髅架子在往地里插幡旗,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骷髅头挂在桃树的枝丫上,正往外喷吐着雾气。 鬼魂摇摇头,啧啧感叹:“歪门邪道呀歪门邪道,想我巫族的法术多好,却跟我一起在地底下埋了好几万年。反倒是这些损人不利己的邪术在我头顶上发扬光大。要不是我出不去,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说完,又郁闷地瞪了沉迷书中的巫涂一眼:“你说你,培育妖族未来的万灵学宫都建出来了,帮扶一下我们巫族怎么了?虽然巫族有愧于你,可你也说过当年的事情你早就放下了不是?要放就放个彻底嘛。” 鬼魂放下镜子,休息片刻,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地宫里长明的灯火噼啪作响,像是在应和这个独守了万年地宫的鬼魂。 与书为伴的巫涂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好久不与外界交流的鬼魂更是如此。 唯一发现太阳落下又升起的两只骷髅却是越等越心慌。 一只骷髅在阳光照到他之前赶紧披上人皮,变回白长久的模样道:“大哥,你看那个巫师都进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出来,不会真的得到了大巫的传承吧。” 另一只骷髅显然不惧阳光,傲然道:“他得到传承又如何?得到了传承也需要时间修炼才能把传承都变为自己的东西,他那点年纪,实力又能有多强?”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依我看,他最好能得到传承。到时候我们把他的传承夺过来,还怕我们不死族不能崛起?” 没有披上人皮的骷髅从空空荡荡的腹腔里发出荷荷的笑声,震得头顶上喷云吐雾的骷髅头哗啦作响。突然,他笑声一停,大喝一声:“什么人,胆敢闯我绿衣剑派祭奠弟子的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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