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娘看着四人的身影担忧道:“你们……一定要去吗?神树那,那里闹鬼啊!那个陶遗肯定不是人,她长得和陶离丫头一模一样,只怕是冤鬼回来报仇的……你们不能去啊!” 妖路转过身,拉着沈大娘的手微笑道:“大娘,你放心吧,神树那里我们是一定要去查个明白的,就算动手的话她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怪雪也微笑道:“而且陶遗姑娘看上去虽然总是防备着我们,却并不像坏人。” 沈大娘怒视了一眼小锦,责怪她为何要对客人说那些不吉利的事,小锦被她瞪得缩了缩脖子。沈大娘又转头看了看,这四位姑娘确实不像是普通人……罢了!既然心意已决,她叹了口气道:“那你们……一定要当心啊!” 小锦也怯生生道:“对不起姐姐们……我不想害你们的……” 妖路摸了摸小锦的头:“与你无关,乖,我们不会有事的。”她又抬眼对周围站着的众人道:“今晚如果听到不寻常的动静,请大家务必关好门窗不要出门。” 众人看着她们往西北方向去的身影,心也一点点揪了起来。 四人一雕赶到许祈笙住处时,玄非尘等人已经到了。 “许夫人呢?”怪雪张望了下,问许祈笙道。 “她先去给母亲送饭了,我留下来招待诸位。” 话音刚落,突然一道人影扑倒在门口。 许祈笙大惊,上前扶起她道:“娘子,你怎么了?” 众人忙起身走过来。 来人正是一袭桃红色衣衫的陶遗。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嘴角还挂着未擦干的血迹,急道:“不……不好了,婆婆疯癫了,一直在撞结界。我方才欲阻拦反被她所伤,这样下去结界很快就会破了!” “来不及了。”玄非尘严肃道:“司修、雪叹你们去神树外维护结界,魔霖你跟我一起进去。其他人留在这里,注意安全。” 众人依言迅速行动。 神树外,许祈笙与陶遗夫妻二人不放心还是跟了过来。陶遗不顾自身的伤,帮他们一起修复结界。 玄非尘带魔霖来到结界内。他看着她,目光严肃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站在树外,什么都不用做。” 魔霖眉一挑,正欲开口,忽听树体内发出一阵阵剧烈的撞击。玄非尘身形一动,已消失在眼前。 随着佛力的渐渐施加,整棵千年古树周身围绕起一圈又一圈金色佛法。树内发出一声声凌厉的嚎叫声,似垂老妇人濒死的哀嚎,又死野兽一般的咆哮,声音响彻整个桃花村上空。 “我们也过去看看。”身在许祈笙住处的轩辕熠道。 陶遗心下震惊:那个男子,竟然是佛么?! “母亲……”许祈笙双拳紧握,听着里面凄惨的哀鸣双眼通红,却无能为力。 嚎叫声持续着,不知过了多久。“砰、砰、砰”魔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莫名带着些许亢奋,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身体。她皱起的眉头又紧了紧,这种感觉……当时看玄非尘收将军府中阿湄体内的血魔元神时,她就有一点这种心跳,这一次竟越发明显。在她看不见处,右手腕上的银色铃铛发出了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芒。 声音停歇,心跳也渐渐恢复。 玄非尘撤去树内结界,魔霖瞬移到树洞中,又一次见到他将那个冰块状的盒子收起。随后众人也纷纷赶了过来。 树干内的空间比想象的要大,床榻、桌椅一应俱全。 床榻上,一位佝偻却面容慈祥的白发妇人静静地躺着。 “母亲!”许祈笙扑上前。 老人缓缓睁开眼:“阿……笙……” 玄非尘道:“令堂魂魄……我已施法凝魂,她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他眼神示意大家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俩。 神树外,陶遗控制着面对强大力量的本能恐惧,缓缓走到玄非尘面前:“敢问佛陀,我婆婆是不是……” 玄非尘看着神树道:“她的魂魄已被血魔吞噬得所剩无几,我只能全力保住最后残缺的两魄。等时刻一过……她便会魂飞魄散。” 陶遗哀痛不已,泪水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扑簌而下。片刻后,她哽咽着声音道:“能不能求您,不要告诉祈笙真相……” 玄非尘看着她,沉重地点了点头。“生死有命……还请节哀。”他道:“你灵根匪浅,若是潜心修炼,加上神木最后渡给你的灵力,用不了三百年便可以得道成仙。为何要陷进这人世间的爱恨嗔痴?” 闻言,陶遗凄然一笑:“在不曾遇到许祈笙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直到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才明白这世间的一切,都比不上这么一个人。“凡人不是有句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么?我只盼着这一世能陪他到老。” 玄非尘默然。 天色渐沉。 良久,许祈笙抱着许大娘的身体缓缓走了出来。 “相公……”陶遗迎上前。 前方,被之前动静吸引来的东村村民纷纷站在那里。 村长惊讶道:“你们……你们不是说走了吗?”他看了看前面的男女,道:“好啊,你们!你们竟然无视我族村规,随意与这些女子来污染我桃花村!大家……” 村长的话还未说完,司修手一挥,一幅幻像出现在众人眼前。一幕幕画面定格又闪过,有为家国戎马半生的巾帼英雄,有母慈子孝、举案齐眉的温馨生活,有儿女绕膝、欢声笑语的其乐融融一家…… 轩辕熠慨然道:“你们仔细看清楚,女子不比男子差!她们可以刺绣女工,也可以像男儿一样驰骋沙场保卫江山。她们不是洪水猛兽,不是污秽肮脏之物,她们是和男子一样平等的人,甚至比你们这些男人更干净、纯粹。她们是这个世上水之至清灵的存在!” 西村一直躲在屋内的妇人们也纷纷踏出屋门,向神树处张望。 夙徊也大声附和道:“你们之中,难道就没有想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爹娘妻儿齐聚一堂的么?为什么要让生你养你的老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你们对岸?为什么要让正值盛龄的妻子守活寡?为什么要让年幼的女儿失去父爱?” 东村众人纷纷出现动容之情,有些年长的以及西村不少妇人甚至禁不住落下了泪。 日薄西山,夕阳余晖辉映着这些晶莹的纯净之物。微风吹来,片片花瓣落到众人发上、衣上。 “孩子他娘……”不知谁先开了口,西村中一个中年妇人缓缓走出来,泪流满面地看着东村人群里走过来的中年男子:“阿牛他爹……”两人紧紧相拥。 后面跑来几个孩子,一个十来岁的男娃跑过来脆生生道:“爹爹,这就是阿娘吗?” 男子松开妇人,抹了把泪道:“对,阿牛,快来叫娘!” 男孩仰起头灿烂道:“阿娘,我终于见着你啦!” “阿牛……我的孩子!”妇人已泣不成声,紧紧搂着男孩。 看到一对这样,剩下的人不能自己,也纷纷相互“认亲”。村长见场面已失控,还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你还不明白吗。”一道低沉而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修不知何时走到了村长身旁:“合家之乐才是人伦常情,为什么要拒绝本该属于你的幸福呢?” “可是……族规……”村长的目光看着一个方向,依然犹豫不决。 司修嗤笑:“族规?你们老祖宗几千年前定下的规矩了,外面的朝代已更迭多少,世间万物,瞬息万变。你还死抱教条墨守成规,却不知世间早已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他看着那些声泪俱下的一家家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什么要因为那早已不成文的规矩,拆散这么多本该幸福生活在一起的伉俪夫妇、血缘至亲呢?” 村长身体微微颤抖,沉默半晌,他终是往之前一直注视的方向缓缓走去。“桂枝……” 对面一直望着他们那里的沈大娘,见他迈开步伐向自己走来,惊讶地捂住了嘴,却捂不住如瀑般的两行清泪。 村长定定地站到她跟前,紧握的拳缓缓松开,轻轻拥住了她:“这些年……苦了你了。” “宏仁……”沈大娘回抱住他。 纷纷落下的绚烂桃花雨点缀着温馨和乐的画面,幽幽香气萦绕在每一个人之间。这一刻,天地万物都见证着他们迟来的和睦融融、天伦之乐。 人群中,许祈笙保持着抱着许大娘尸体的姿势,漠然地缓缓穿过众人。 “祈笙……”经过村长身边时,村长鼓起勇气叫住他,满怀歉意道:“当年的事……对不住……”其实当时那一切并非他所愿,他的本意是惩罚许祈笙思过就够了,毕竟当时陶离已有身孕。却敌不过一直有“神灵”授意的祭司,最终导致了那晚的惨案……他一直站在神树恰好挡住那株桃树的位置,逃避去看发生的血案。 许祈笙脚步顿了顿,随后沉默着继续往前走去。身后,陶遗亦步亦趋地默默追随着。 “我还以为许大娘三年前就死了,没想到……” 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道,纷纷用愧疚的眼神目送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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