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怪雪突然有些忧伤:“这还是第一次和梦分开走,也不知道要多久再见。” 魔霖拍了拍她,没有说话。 既然确定了城中有血魔元神,应该用不了几日吧…… 再次出发前往金陵的路上,没有了梦在身边闹腾,倒是安静的令人感觉有些空落。意外的是,这一次也没有了夺命铃铛的干扰,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再跟着。 想起昨晚怪雪回来在她和鬼夕耳边叨叨的所谓和司修好不容易打探到的“情报”,魔霖若有所思。世上居然真的存在跳出三界之外的生灵,感叹之余也有点佩服红绡二人,那个时候,他们需要多大的勇气,才甘愿为彼此那样牺牲。 原来天帝、佛祖等人和红绡鬼侣早就认识,难怪当时在茶棚他们如此淡定。可是为何明明认识却不打招呼,只是一路默默跟随,而玄非尘有点反常的态度;以及,为什么他们会认识自己…… 魔霖正思索着,发现众人脚步渐渐停了下来,身边的行人也多了些。她抬眼望去,金陵城门赫然眼前。 而城门下,站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桃红色的轻纱随风微微摆动,无视周围经过她身边都逃一般闪避的行人,红绡微笑看着他们,小巧的朱唇轻启:“小女子恭候多时。” 叮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走在他们前头。 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前,身后的僧人上前推开门,红绡转身对他们道:“时间仓促,小女子只能先寻了这处院落暂时歇脚,还请几位不要嫌弃。” 轩辕熠回以一笑:“感谢还来不及,何来嫌弃。” 进门后才发现,如此偏僻的小院,里面却意外的别致。 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曲折延伸至远处,路两边有些许山石延在青葱植被间。魔霖不经意间一瞥,竟看到了梨树,明明已经过了花期,上面却开满了一簇簇纯白的梨花。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母亲站在树下一次次遥望远方的画面…… 娘,我一定会找到爹爹的! 众人来到前厅,纷纷有默契地围着正中圆桌落了座,随后望向天帝和佛祖,天帝则看向坐自己身旁的玄非尘,而玄非尘只是正襟危坐,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四下静默。 红绡扫了一圈,轻笑着站起身朝众人行了个礼道:“想必这几位小姑娘还不认识我们,小女子名为红绡,这位是释禅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得知诸位正在寻找血魔元神,故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闻言,几人望向她:为何她会知道这件事? 红绡似知晓他们心中的疑惑,笑道:“我和释禅几百年来游历大江南北,自然也是经历过两次佛魔大战的。”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魔霖,即便是如此微小又迅速的举动,依然感受到了来自玄非尘方向对她所散发出来的冰冷寒意。红绡的心脏处传来一阵几不可察的颤栗,她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神,接着道:“我们在金陵数载一直相安无事,可是就在大概六个月前,城中最大的一个江湖门派腾云阁突然大肆抓壮丁,并且被抓的人没一个活着回来过,再也没了消息。” 轩辕熠问道:“如此多人口下落不明,人间的官府都不去查吗?” “天帝有所不知,这金陵城中的官,早就和他们勾结在了一起。” 司修又问道:“这人间之事,你是怎么知道就是血魔作怪?难道……” 红绡点了点头:“小女子去腾云阁查探过,遍地血迹,到处充斥着惊恐的求救声,和血魔的邪气。”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而让我更想不到的是,那位血魔元神的饲主,居然有一头上古异兽守护。” 除了玄非尘外的众人皆一惊:早已超出世外,销声匿迹的上古异兽? “小女子也很讶异,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上古异兽来到人间,不惜自降身份与凡人订契听命于区区一介凡夫俗子。” 六个月前……不就差不多是他们下凡那个时候?怪不得自己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轩辕熠表面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是憋了一肚子思绪,血魔复生已是棘手不已,现在还有头上古异兽重临人间……这个老爹果然是早就计算好了坑他的!理了理思绪,他问道:“红绡可知是什么异兽?” 红绡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后还是对轩辕熠道:“回天帝,是白泽。” 众人又是一惊。 轩辕熠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本以为会是哪个凶兽,居然是身为灵兽之一的白泽?是什么原因让早已不问世事的异兽苏醒来到人间,而他又为何不顾自己身份,不惜与一介凡人订契? 虽然在魔界修行了几百年,魔霖却并未了解过这些。订契顾名思义可以理解,那么……“订契了……会怎样?” “神、仙、妖、魔一旦和其他生灵订契,在契约之期内他就相当于契主的守护者,听命于契主的一切要求。而契约结束后,契主也会付出订契时许诺的代价。”司修面色凝重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白泽竟不顾自己的身份与一个凡人订契,助他做害人之事。” 上古异兽虽非神,却是与神一样古老的存在。异兽彼此之间本就相互制衡,并且自古神与异兽间就约定互不干扰,除非他们有害人之举。如今白泽虽与凡人订契助纣为虐,可是只听取了红绡的一面之词,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不确定白泽有没有亲自参与,是以众神不便出面。 红绡道:“我已是跳出三界的生灵,白泽即便是订了契也拿我无可奈何,所以由我来拖住他,是最好的选择。” 轩辕熠问道:“让白泽这般不顾身份守护的凡人,究竟是谁?” 红绡回道:“就是我方才所说那个江湖门派腾云阁的阁主,朱旦。确切的说,”她目光看向妖路、魔霖和怪雪:“是魔界赤蚺族的嫡系传人朱旦的转世。” 三人面面相觑,皆看到彼此神情上的讶异…… 金陵城的夏夜似乎充斥着丝丝不安,又莫名有着让人心静的恬淡之感。 一条小溪将前院后院划分开来,涓涓细流蜿蜒横穿府邸,溪水清澈见底,依稀可见溪底各式各样的鹅卵石。垂柳轻吻水面,带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条木搭成的小桥连接两岸,桥身在水面上投下一道清浅的阴影。岸两边藤萝爬满花架,一簇簇蓝紫色小花竞相开放。水池里朵朵白莲傲然立于水中央,紫藤花香混合着莲香缓缓萦绕在路过的人周身。 明月高悬,呜蜩声和蛙声缠绵起伏,让人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徒增纷扰,还是为了抚平内心的烦躁。 “真的没想到,原来赤蚺族的‘家丑’竟是这样的。”怪雪立在岸边,目光穿过水面望着围绕莲叶嬉戏的锦鲤。 “是啊,”妖路站在她身边,月光下紫藤花架的阴影纠缠着两道倩影,在水面映下零碎斑驳的光影。“人妖相恋,还闹到跳入轮回……虽然他还未忆起前世,但是力量已经觉醒,也终于让寻找多年未果的赤蚺族发现了踪迹。” 赤蚺族堂堂大公子凡间游玩时看上了一个姑娘,二人很快相爱在一起。孰知彼时的朱旦不知道人妖殊途,直到女子被他反噬而死。得知真相的他悲痛不已,怒要随她一起转世,用轮回洗掉自身的魔气。 转世后的朱旦成了一个江湖帮派——腾云阁的阁主,而那位女子,很不幸是他一个对立帮派的帮主女儿。他本是另有目的接近她,却没想到自己会爱上那个女子,也许这就是前世今生的命中注定吧……妖路还记得红绡说到这里时,神色上一闪而逝的凄凉。 后来父亲的帮派被灭,那个姑娘也终于看透了他,自杀未遂又被他囚禁,心灰意冷渐渐卧床不起。再过阵子,不知朱旦从哪得来的血魔残元,渡入了她体内,吊着那已踏入鬼门关半步的残命。 所以白泽所守护的正主,恐怕就是那位姑娘了。 赤蚺族一直对他的玩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他投入了轮回,终于慌了……怪不得当初比武大会那么重要的事,魔君能允许赤蚺族的缺席,想必那个时候就是前往人间寻找他的。 很俗套的故事,可是发生在以冷血无情著称的赤蚺族身上,就成了令世人惊叹却令魔界惊悚的故事。 怪雪沉吟道:“这对红绡鬼侣来的很诡异,他们的身份、目的到底是什么?” 妖路轻笑:“他们的身份你不是早就问过天辰星君了么?” “咳……”怪雪掩饰地抬头看挂在天边的残月。 她昨天晚上确实是想去向司修打听红绡鬼侣的,问了半天只知道他们是跳出三界外的独立存在,已不受神人魔管辖。作恶的话神界可以插手,可是如果他们并未行恶却被强行杀害,那么对方将会遭受难以预料的反噬。 后来被他带着跑偏了话题,一直追问她去藏书阁是不是为了查他……最后她很没骨气的,又羞又急地跑掉了。 妖路忍着笑,没再继续逗她。她也抬起头望向天边弯月,喃喃道:“至于目的,恐怕只有佛祖知晓了……” 怪雪问道:“她们昨日在茶馆,看上去和魔霖很熟的样子。姐姐你真的不认识她们么?” 妖路犹豫道“我不确定。” “为什……” “魔霖去哪了?我刚刚一直没找到。”不等怪雪再问,妖路收回目光问道。 怪雪也不再勉强她,回道:“我也没有找到,只看到红绡和天帝走了。佛祖上尊也没见着,说不定她去寻佛祖了?” 妖路想了想,道:“我们还是再分头找找吧。”她抬眼望向远方——红绡所说的,腾云阁所在的方向。 穿过层层叠叠的院墙云嶂,远方一座恢弘的建筑屹立在湖泊中央。华灯初上,照亮灯笼和门窗上的“囍”字,照亮喜气洋洋的阁楼。 阁楼顶楼内的层层朱红轻纱后,传来一个女子压抑而痛苦的低吟,和男子魔咒般的呢喃:“没事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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