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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她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笑着看着人。  他却觉得歉疚。  因为,那些难过的、悲伤的、快乐的,只她一个人记得。  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  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过往。    季源洲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当初梦到岛屿、见到她,一伊始就对她有一种爱情。这些,并非只是情根深种。  还有的是一份歉疚。    他听陈默说的版本是:三年前陈默重病,他回国来见她。忽然急忙要回程,说是海岛发生了海难。  当时台风过境,发生海难的海岛并不只峪北新呷岛,加之彼时陈默也病重,多年未见的外婆与外孙实则没有多少深切联系。  就这样,他回程见什么人,陈默再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忆,那么大家都以为是与那场海难有关。    而在他内心深处呢:是深深地没有回程去关切那个海岛上姑娘的歉疚。    “我记得我在医院看见你、后来请你吃饭,无论是做什么都有那种希望你平安的念头。现在说开来,原来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三年前你在昙花岛,那里有海难。外婆说我三年前急着回什么海岛,见什么人。”    “那个人是我,对不对?”冯灯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呢喃:“原来暑假的时候,我回昙花岛见你,你是回京都了。”    季源洲说:“那个时候外婆病重,也许我是看到了新闻——她那时名气还是很大,也许是周川叔叔寄来的信件。没有想到,我一走,你那里稍后发生了海难。”  顿了顿,看着她:“我后来查找我过去的时候,研读了很多的报纸,也亲自去了峪北新呷岛,那里的人说,灯塔附近人,因为救人死掉了好多。”    “其他几个岛屿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我可能。”眼望着小姑娘,季源洲觉得自己也很幼稚:“三年前,初回京都看到报纸的那个我,可能杞人忧天,害怕死掉的那些人里面有一个你。”    “你比我小那么多岁,或许,是怕你死了,我才肯承认自己爱上了你。然而我们却分别了三年,于是再次相遇的时候,哪怕我不记得爱过你,可是只要相遇,这件事就变得无比确定。”    “我觉得你变了好多。”冯灯对季源洲说:“你看你,现在很会说情话了。”    他闻言,怔忪了下,继而说是。  只不过没有说,他比她年长十岁。  所以小姑娘耳朵里的情话,换一种说法,都算作他三年来的遗憾。    过去有最好的时机,却没说过我爱你,如今再脱口而出都不是那么奇怪的事。    “是狡黠。”最后他伸出手,顿了下,摸在她脑袋上:“是想让你对我迷恋的狡黠。”    好一会儿,冯灯都是静默的,直到他手边的余温随着撤开的手掌消失时,她才反应过来——    有时候我觉得分别多煎熬,但你的表情更丰富,有这样会心的小动作。  就又觉得苦难其实也是馈赠。    “哎。”她跟他说过去的事,讲到这一段,陡然话题一变:“你知道不知道,你过去不是这样的。”    季源洲记得他们还在讲过去的真相,但不忍打搅她,于是问是怎样的。    怎样的?  空调风吹着,冯灯看着眼前人:“过去你——”她抬起手,用食指圈了一下他脸部的轮廓:“你的表情很少,人也很孤独,似乎从没想得到什么,不愿意走出去,不愿意别人走进来。根本不会像现在一样,能坦然地说出狡黠两个字。”她过去不知陈帆的往事,如今那些孤独和被冷待都有了解释的句子。但他刻板的独处样子总是挥之不去。    大抵是时光有礼吧,所幸的是:从初见起,季医生就不再是昙花岛的季源洲。他带实习生流转时步伐有力,传说操刀时精准如神。  更要紧的……染上了一身俗世烟火,多了好几分人的喜怒哀乐。    他的脑海里像是出现什么画面,忽然好奇问她:“那那样一个人,你过去怎么会喜欢呢?”    她答:“整个昙花岛,你脑子最灵光。出海救人时最勇猛。除了你自己暗淡,在别人眼里都是发光的。”    那个画面瞬间变得清晰:海上的风很大,明黄色救生衣的男人驾驶着皮艇,身后座座明黄艇,载回来一张张陌生的海上难客。    八百疾风,敌不过骁勇慈悲。    那是她眼里慈悲最早的样子。    ·  他却一下子被这个画面激起许多记忆。    那个陈爷爷。    是花信灯塔的管理者,从青壮年到迟暮都守护着灯塔。是最早一代的守灯者之一。    那个人将他看做孙子,从陈帆到岛上的第一天起就对他很好。    那时陈帆日日垂泪不大照料他,陈爷爷就带着他,教会他许许多多的道理。    那么……    “当年昙花岛的海难,陈爷爷还在吗?”从时间上来说,活到这一年陈爷爷也有八十岁了。可是他亲自去峪北新呷岛的时候,那里的人说,这座如今成为观赏性的灯塔,在三年前附近很多人去世了。    果然。    冯灯讶异地看着他,随后抿了下唇:“那一场海难,去世了很多人,陈爷爷也在内。”    ·  小石头不大甘心。    从旅游宾馆出来以后,问章天成:“那我们不联系冯灯姐姐吗?之前视频的时候,说了要是经过京都会跟她见面的。”    章天成正在拦出租车:“会联系。所以我们在京都预留了几天,把这里当中转站啊。”    章敏一听乐了:“我就说,冯灯姐姐我爸一定是会联系的。我记得三年前那时候,海浪那么大,冯灯姐姐帮着做后勤工作也被卷了进去。大家都以为她去世了。谁知道是被送到救护站养伤了。”  “那时候,我爸爸还带着我去看望过她,爸爸说,冯灯姐姐心善,又是昙花岛的开心果。不可能不联系的。”    一辆出租车在三人面前停下,章天成忙着赶两个小家伙上座位。小石头低着头在想什么,张敏还是发挥着初中女生喋喋不休的天赋,讲着话。  大人宣布权威:“你们两个小鬼,待会儿见到冯灯姐姐,她要是给你们买吃的喝的,不要狮子大开口,姐姐一人在京都念书,很不容易。章敏!不要戴耳机,我刚说的听见了没。”    “听见了。”女孩子把耳机塞入耳朵里,递一个给小石头:“呐。给。”    “哦。”小石头也戴上,对着章天成说:“我们清楚的。”    很快,出租车在冯灯所住的公寓停下。    ·  冯灯接完电话,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对季源洲说:“是章医生他们。”    彼时的季源洲也刚刚放下手中的电脑。    大约半个小时前,冯灯将陈爷爷的事方说了一半,尚未讲完,就接到了章天成的电话。彼时,原本季源洲极为沉默,倏然让冯灯先接电话,而他自己则是打开了电脑处理了什么事情。    此时,放下电脑的季源洲说:“章医生,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医生对吧?”    冯灯说是。    季源洲觉得此刻心中的那份突来的难过还在,但他是个理智至上的人,于是将电脑转向冯灯:“这位是我这些年一直合作的私家侦探,当初我去过昙花岛,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你提到的陈爷爷、章天成、小石头他们。周边的人似乎也变化了很多,所以错过。”    “我的小姑娘。”他笔直地看着冯灯:“最让人难过的事情不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悲伤,而是我明明对你们有感情,却被迫遗忘。你说的章医生,应当是三年前那件事的见证人吧,或许见到他,我会回忆起更多的往事。”    人心里打着颤,眼里温润却坚定。    能因发现端倪而谋划出逃季家、能倚仗自己变成如今的季大拿,从前、过去、现在。  哪一个季源洲,都是这样敏锐而又承担艰涩的人。    她拿起手机,点了个头说:“三年前的事,章医生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他人已经在我家了,我留了钥匙在盆栽里,也把你失忆的事告诉了他们,现在……”她无比笃定道:“他们或许也想见到你。”    男人闻言站起,带起窸窣的衣料声音。    努力压下心中对陈爷爷去世的难过,他握住手中的车钥匙,有了出门的意思:“那我们去找他们。”他的音色里带着半缕沙哑。    “等一下。”年轻的女人这时出声。  季源洲看一眼冯灯,整个人蓦了下,以为她是有什么交代。    冯灯三两步,走了过来,只是伸手,忽然将他的腰抱住,又将侧脸贴在他的胸膛附近。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这处空调风簌簌着,外面风吹动树影。  冯灯说:“讲了那么多令人难过的事,你得让我抱一下才能走。”    “毕竟我们季医生,不是铁,不是钢,那些事那么冷,你说有人在监视我,有人让你不记得我,你说为了没有任何的不确定因素,需要去找出那一个一个的为什么。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们季医生,是会叫我小姑娘的季医生,这些事那么冷,希望这一个拥抱可以让你觉得暖和一点,然后我再陪你走,前方是什么都不要紧,你要记得……”    她抬头看他:“木目从心,你看我叫想想,哪一个偏旁都跟温暖有关。难过的时候,你都可以跟我说。”    “那我的小姑娘。”季源洲的声音沙哑极了,俯身的那一刹那,冯灯下意识抬眸。  那一秒,换他箍住她的腰肢,  唇落了下来。  只在眉心,浅浅而过。    却比什么都重,    “这一点温暖,够我走很长很长的路了。”他松离手臂,那变作紊乱的气息刻意被掩盖,此生对她的那些意乱情迷,原来这一点星火,都够燃烧。  只是情爱一事的进退从来不须得定数,而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十几岁少女。  进,是三年修炼炉火,于是由冯灯踮脚,带着百种情怀,吻了上去,仿佛是这个长大了想想,竭尽全力,声声诉着:假如要取,便再多些,够你持火百丈,通明余生之路。    他到底是个男人,反客为主。    心弦在那一刻筝一下爆开,她等了三年,初初喜欢、渐作想念、恨而不得、再遇倾心,到这一瞬,明知确信,眼前人是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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