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正坐在桌边吃晚饭,小姑娘有些笨拙的用着筷子,食物塞的脸颊鼓鼓,神色却十分严肃,似乎在认真的评判食物好不好吃。凪看了一会儿,觉得心底某块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忍不住微笑起来。 “我回来啦。”她轻声说道。 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是凪一贯的轻微,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可女孩却能够迅速扭过头朝向她的方向,呆了几秒之后,开开心心的伸出手去摸搁在旁边的小本子和笔,举起来给凪看。上面用娟秀的笔迹端端正正的写着欢迎回来,她轻轻抿着唇,脸上是有些羞赫又有些按耐不住想要得到大人夸奖的神色。 “夙的字真好看。”凪走过去,弯下腰温柔的说道,“今天有乖乖听藤野小姐的话吗?” 夙停了几秒,十分乖巧的、一点都不心虚的点头。 少女的手掌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真乖。”凪低声夸奖着,话语里带着歉意,“暂时请你忍耐几天,周末我会带夙出去的。” 夙温顺的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心。 晚上两姐妹一起穿着同款睡衣窝在卧室里,凪在书桌边做作业,夙安静的坐在床上,怀里塞着胡萝卜的抱枕,手上拿着魔方摸索着慢慢的转,偶尔发出细微的转轴转动声。 台灯温黄的灯光落在格子簿上面,铅笔写出一行字迹,凪握着笔的手有时突然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往旁边看去。敏感的小姑娘便会正巧转过脸来望着她,歪歪头似乎有些疑惑,接着又乖巧的垂首,默不作声的摆弄着手里的玩具。 这种时候凪就会觉得稍微安心了一些。这种安心似乎来的有点莫名其妙,可确实有一种暖意,比如说来自小姑娘的一个甜甜的微笑,总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 当然这个时候如果回头发现只有自己的话,就太可怕了(。 第二天照例拜托藤野小姐帮忙照顾夙,凪也擅自给对方加了工钱,男人之前打到账户里的钱还有很多,一段时间以内她们的生活费是足够富裕的。毕竟他们从来不会在这方面短缺她什么,只是除非必要,不太会回来多看她一眼而已。 夙乖巧的送姐姐出门,迅速决定了了今天的菜单。藤野小姐如昨天一样急匆匆的出门买菜,她稍微想了想,也换好衣服出门。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出门的时候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出现在少年人面前的时候,对方正在被吉娃娃追着到处跑。 女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路口,泽田纲吉惨叫着紧急刹车,成功狼狈的扑倒在她身前,鼻子狠狠的磕在地上。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追着他到处撵的吉娃娃忽然就变得无比温顺,甜腻到令人发指的叫了几下,又伸出舌头怪可爱的舔了舔女孩的脚背,最后用头柔顺的蹭了蹭她的小腿,才心满意足的跑开。 “这、这算什么啊——”每天被追还会被咬的泽田纲吉不甘心的叫着,握着拳头愤愤不平的一锤地面,委屈巴巴的哭丧着一张脸,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不公平。非常不公平。 黑色的长发忽然在他眼前垂下,泽田纲吉一愣,便看见女孩一只手按着裙摆,小心的在他面前蹲下。她伸出手轻轻按上他蓬松的头发,有些无措的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没事。” 泽田纲吉忽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唇语。又觉得大概是这孩子的表情实在太容易让人看懂了。他嘶嘶的吸着气,倒是非常乐意故作坚强,可是身上的疼痛绝对是不容忽视的,抬手揉了揉鼻子,刚庆幸没有流血,就觉得鼻腔一痒,热流骤然涌出。 “——!” 其实有点微妙晕血的少年人,瞬间脸色煞白,但还是坚强的稳住了。他哭丧着脸抹了把鼻子,头晕目眩的盯着上面的红色液体看了几秒,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够更丢脸。 幸好这孩子看不见。 他无比庆幸的想着,便有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递到眼前。泽田纲吉僵硬伸手的接过来,含糊的道了声谢,用手帕捂着鼻子,才抬起头看向夙。女孩微抿着唇,看上去有些担忧。 “我没事。”泽田纲吉瓮声瓮气的重复了一遍,女孩流露出来的神色瞬间变得更加担忧,她伸出手想去碰碰他,反被握住了手掌。少年人的被手帕遮住的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羞赫,迅速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夙呆了一下。 她张开嘴,又紧紧的闭上。泽田纲吉眼尖瞥到被丢在旁边的本子笔,及时松开手,捡起来塞到她手里。 【凪去上学了。我出来走走。】 “只有你一个人?真是的,你家里人都怎么想的,居然让你一个人出来在外面乱跑……”少年瓮声瓮气的说着,眼睛红红的,鼻头还有点酸。他像模像样的抱怨了一小会儿,忽然想到自己正在上学的路上,在跑出家门之前已经快要迟到了,瞬间吓得从地上跳起来。 夙仰起脸呆呆的看着他。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现在去学校绝对会被云雀学长打死的!!!”泽田纲吉恨不得抱头哀嚎,但是手帕稍微松开一点,血液好像又要喷涌而出,只能捂着鼻子一脸狼狈的在原地团团转。像只咬不到自己尾巴的柯基。 【不可以请假么?】 夙在他停止打转的时候,趁机举起手里的小本本。 “但是没有理由请假的话也……” 【您受伤了吧?】 【这个不算是理由么?】 夙再接再厉的举起本子,满脸乖巧。 “……” 泽田纲吉陷入沉思。 泽田纲吉眼睛一亮,并且发现了新大陆。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在家卧病休息一整天。他抬脚就想往家里走,可是刚迈出去半步,忽然反应过来,低下头去看还乖乖蹲在地上的女孩,短暂的犹豫了一下。 “你要去我家么?” 已经准备好打道回府的夙非常明显的呆了一下,几秒后有些犹豫的举起本子给他看。 【我可以么?】 “这么说的话哪里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每天都在刷新【连续xxx天没有和女孩说话】这种记录的泽田纲吉君咳了一声,小声对着夙说道,“当然可以了。” 奈奈妈妈不在家。 “啊对了,今天超市大减价……”泽田纲吉想起来早上妈妈带回来的几张广告单,没想到母亲的行动力这么强。他回过头看了跟在身后的女孩一眼,把人带到客厅坐好,就先去浴室把自己脸上的血迹收拾干净。 米色的手帕被血色染的十分彻底,不管泽田纲吉拿着洗手液怎么搓都没办法把那一层暗红搓成原来的颜色,折腾了几分钟之后,他只能拿着湿漉漉的手帕回到夙面前。 “抱歉,手帕……” 【没关系。手帕就送给您了。】 “那个……不用说‘您’什么的。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了。”泽田纲吉摸了摸鼻子,里面塞着纸团,“泽-田-纲-吉。这是我的名字。” 【夙。】 夙也礼貌的回应。 把手帕挂到院子里,给学校打了电话请好假,泽田纲吉从冰箱里拿出果汁给夙倒了一杯,重新在女孩对面坐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手足无措,连呼吸声大一点都觉得不自在。 而夙在安静的打量他。 少年的窘迫几乎写在脸上,他现在看上去简直狼狈极了。身上的衣服因为摔倒而脏兮兮的,甚至还有着几个灰扑扑的爪印,脸上倒是洗干净了,可是因为鼻子里塞着两团面巾纸,让人觉得又滑稽又好笑。 如果说昨天这孩子看上去还有点年轻人的活力与朝气,现在看上去整个人就颓丧的不得了。怂了吧唧的。可能还有点恨铁不成钢,或者想要凑上去使劲踹两脚的感觉。 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夙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但同时,也非常、非常的放松。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特质,只有靠近了才能感觉得到,让人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十分能够全身心都松懈下来的安心感。 就像是太阳。 但这种光还差得远呢。比起将来的可能性,现在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支小小的、矮矮的、一吹就会灭的蜡烛而已。散发的光芒微乎其微,站在在风里瑟瑟发抖,畏惧着所有可能的艰难。 “不过真没想到老师居然那么容易就答应我请假了……”泽田纲吉忽然小声说起来,随便找了个话题,干巴巴的发表着惊叹,“如果是平时的话,肯定会啰啰嗦嗦的说上一大堆的。” 夙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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