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晅大失所望地道:“七哥,你这箭术怎么还是那样差劲?就捕获了一只野鸡?” 我心道,那是你不知道他隐藏得有多深。 走到嫂嫂身边,将回来的路上摘的野花送给她,姝甯忽然朝我走来,笑道:“贺兰小姐和王爷一道回来,之前出去,可是去找王爷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份笑容里带着强烈的质疑。 见惯了她的温婉,她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我诧异,卿諝从容不迫淡淡地化解:“偶遇罢了。” 我也说着大实话:“而且是摘野花的路上偶遇罢了。” 卫晅则一脸奇怪:“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然后见他抱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对我挤眉弄眼:“贺兰僖,帮我给灵儿。” 我刚要接过,他又莫名其妙瞪了我一眼:“算了算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自己给。” 嫂嫂立即紧张了起来,推脱不要。 卫晅立即受了委屈的模样:“灵儿,一只兔子而已,这你都不肯要吗?” 嫂嫂为难了好久,最终咬了咬唇,一吐而快:“太子,我已经嫁做人妇了,该断的都该断了,不是我的我不要也是对的,好吗?” 她说完,便匆匆离去。 卫晅怀里的兔子一下子挣脱逃了,他低头喃喃道:“我就是想对你好而已,也不可以吗……” 距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卫晅仍旧没能从打击中走出来。头几天夜夜望着月亮借酒浇愁,后几天似乎是为了发泄情绪一口气纳了好几个侧妃。 我倒是以为他开窍了看开了,但每当那些妃子靠近他又被他怒吼一声滚时,我就觉得真是可惜了她们的美貌。 见他又对着月亮发愁,于是我试图将我的智慧过渡给他:“太子,人生苦短,看开看开。呐,过几天有花灯节,你去河边放个花灯祈祷祈祷,月老说不定就眷顾你了。” 他把我的智慧当幸灾乐祸的表现,连扔我三个怒火中烧的字:“滚滚滚。” 我意犹未尽地收住我的智慧道:“好好好。” 因为我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姝甯公主竟然差人请我去恒王府为她作画。夜凉如水,我拉上小鱼陪我一路走到恒王府。 “小姐,这公主也忒怪了,白天光线那么好她不让你画,晚上兴致却颇高,定是有诈。”小鱼头头是道地给我分析。 我对小鱼的武功很自信,笑:“有你在,怕什么。” 小鱼拍了拍她的碧鸳剑,笑得露出漂亮的牙齿:“说的也是。” 我还有些激动,因为这次我可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见到卿諝。不过很意外,他竟然不在。我不可否认地失落,但还是秉着无比专业的态度为公主描摹了一幅美人图。 借着月色,她站在庭院一棵花树下,身姿婀娜。 她是真的美。 她站久了,似乎有些不舒服,微微捂着胸口,她的侍女霜婳连忙搀扶问道:“公主可是又难受了?” 姝甯摇头道:“无妨。”又朝我走来瞧刚画好的成品,赞道,“我阿爹思念我,每年都让我送一幅画回阿里国,今年这幅画是最好的。” 我归置好画笔,笑:“哪里哪里。既然画也画完了,天色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为太子妃准备了晚宴,太子妃可否留下来一起用膳?”她不容我拒绝道。 连称呼都从贺兰小姐变成了太子妃,似乎是在提点我什么。 不想竟是个鸿门宴呢,躲也无处可躲,我只好迎面而上:“刚好肚子饿了,公主可真善解人意。” 我大抵猜到了她要和我说什么,无非就是宣告她对卿諝的主权,以及警告我不要逾越自己的身份。 但她说得极为委婉地试探:“那日见太子妃和王爷一起回来,远远看着,倒像是一对璧人。恍惚想起太子妃早已嫁给太子,这才觉着你们才更是天作之合呢。” 其实我很讶异,她为何要试探我,因为凭借着卿諝对她的坚定,竟还不能给她十足的自信? 我连喝了几杯酒,怪好喝的,又叫不出名字,似微醉的模样半开玩笑:“虽然嫁了,但也可以和离嘛。” 她不愠不恼,字字珠玑:“太子妃真幽默,我差点当真了。和离可是一件大事,丢了个人颜面且不说,丢了家族颜面则为耻。” 不动声色的威胁我,她很厉害。 我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打着哑谜:“心中有爱,就不为耻之。”况且我敢和离是一回事,卿諝还未娶你也是一回事。 她依旧笑盈盈地望着我,但聪明如她,撞破了我的哑谜,怎么看脸色也有点不畅。 心中有爱啊。 如果我爱他,我什么都无所畏惧。 我忽然觉得我自己都蛮可怕的,又喝了一杯酒壮壮胆,从鸿门宴中抽身离去。刚出来,迎面就见卿諝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脸笑得似朵花的男子。 “是你!”他率先惊讶地喊了出来。 我虽是回答他,却望向卿諝:“哦,原来那日你说的比你赌技更高的人,是七皇子啊。”我只当卿諝深藏不露,不仅箭术一流,连赌技也高超过人。 卿諝以一种戒备的眼神看我,神色云谲波诡:“你怎么来了?” 我讨厌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眼神,仿佛我趁着他不在对姝甯做了不好的事情。明明是姝甯特意趁他不在来恐吓我威胁我。 可我最终说的却是:“给公主画画,仅此而已。” 因为,不管我和卿諝一起从蘑菇丛里走了回来给了姝甯什么错觉,我就是对卿諝图谋不轨。 “哎?我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了?”那日在赌坊遇到的那人语气坏坏地说。 好戏若是被你瞧见了,我非挖了你的眼珠不可。 我深呼吸一口气:“我先回去了。” 走了两步,头皮忽地一疼,那人居然拉住了我的小辫子,笑得灿烂:“小短腿,我最近都住在恒王府,有空记得来找我玩啊。” 卿諝神色幽幽地看了一眼他抓住我小辫子的手,声音仿佛夹杂着冷意:“邬易,她不是你能惹的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句话似乎带有某种保护性,我配合性地扯回我的小辫子:“松手,乌龟王八蛋。” 谁准你叫我小短腿的。 我瞪他一眼,晃悠着跑开。 卿諝忽然叫住我:“站住。” 我顿步。 “跟我过来。”他从我旁边经过,朝前走,走到了府门口。 哦——看来是要亲自赶我出府。 而我还屁颠屁颠地凑了过去,单手倚着府前那只大石狮,问出我好奇的事:“你刚刚不在府中,干嘛去了?” 还和那个男人一起?相约去赌坊一决高下? 卿諝自然不知我脑中所想,也懒得回答我,只是幽幽地问我:“姝甯主动找你了?” 我顿时就觉得胸闷,兴致不高地说:“我不来找麻烦,麻烦要来找我。” 老实说,听到这句话,卿諝应该不高兴,因为我把姝甯比喻成麻烦。 他看起来确实不太高兴,却没有对我毒舌,而是问了我一句:“你喝酒了?” “哦,”我有些受宠若惊,干脆装冷漠保持小骄傲,“公主请吃饭,岂能不喝酒?还蛮好喝的,你再送我一坛如何?” 他只是望着我,不说话。 月光下,他的双眸犹如一潭深水,里面倒映出我的影子,可见他的眼睛在此刻多么清澈,清澈到我有些呼吸不过来。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微微忸怩,抬头望月。 他忽地扯了扯唇角:“看你是可以蠢到什么地步。” 深情的画风陡然转得太快,我控诉般地伸出一根手指来阻止他侮辱我的智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 “不多不少,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他似笑非笑打断我。 下一秒,竟拉起了我的手,将袖子卷到胳膊上方,凝视着我手臂,光洁无异样,才意味不明地看着我,“贺兰僖,不要仗着你从小在药草里泡着长大,就放松警惕,你的身体可不是百毒不侵。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若是再随随便便吃不熟的人给你的食物,被毒死了也活该。” 我内心一个疙瘩冒起来,喃道:“原来不只是鸿门宴,还是个毒门宴。” 我忽然觉得,女人心狠起来的时候,那是极为恐怖的。 卿諝继续恐吓我:“那是阿里国一种很特殊的药酒,一般人喝了都会过敏,严重者会休克。贺兰僖,命只有一次,除了你自己,谁也不会替你保管。” “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我顿了顿,怔怔地望着他,“你是在关心我?” 卿諝的眼睛在月光下闪了闪,亮亮的像星星,却用一副我何苦自作多情的表情望着我:“你在恒王府出了事,担责任的自然是我,而我不愿。”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 我忽然就来气冲他嚷:“是,担责任的自然是你,因为就算姝甯把我毒死了你也会包庇她不让她担不是吗?” 他一句话不说,脚步都不带停的。 我忽然学着他的语气:“你给我站住!” 他这才顿了顿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冲到了他面前,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骂他,我骂不过,打他,我舍不得。 我真是个俗人。 眼睛忽然瞥到他宽大的袖中竟然有隐隐的绿光,我二话不说将那抹光连着布袋抓了出来,有些惊喜:“萤火虫……”然后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刚刚出去抓萤火虫了啊,你怎么这么幼稚……” 然后顿时反应过来:“呵,是抓给她的吧,呵,还你。” 我将装着萤火虫的布袋还给他,以一种接下来要冷战的眼神横了他一眼,我是喜欢你,可我也是有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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