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书·孝慈皇后传》以及《建兴帝后野史》中均有记载帝后初见的内容,两处也因此争执了许久。 一说:“兴帝微服,私访于宋府,婢子告之,后卷帘细量,心悦之。” 二说:“适逢其会,花开时节。宋公有花,以诗会友。海棠为题,诗动京城。” 其实这两处皆是真的,真实的情况虽无法再去考究,想来帝后初见定然极为愉快。 春日的后花园,海棠开得尤其俏丽,粉红嫣丽的花瓣,窈窕的身姿完美地诠释了娇艳欲滴。在一众花草树木鲜艳夺目,一枝独秀。 那个时节,宋国公府每年都会办海棠花会,诚邀喜爱海棠的文人雅士吟诗作对,畅谈古今。 一些贵族千金也会于后花园赏花论诗,附庸风雅。 母亲早亡,父亲后续弦。如今的宋国公夫人并无所出,只于宗室领养了一子,今只有十岁,早已开蒙,视如己出。她生得不算美,却贯会打交道,和贵族太太们的交情极好。这海棠花会原本是母亲在世时的盛会,如今倒是被她操持得井井有条。 自我回来后,她也并未苛待我,一切吃住皆是极好。 楚国原崇尚儒教,礼教森严。男女七岁不同席,公子们都于前院办诗会,小姐们皆于□□赏花。此样一来,也不算有违理法。 但近年来,随着贸易往来,国风开放不少,出现了男女皆一起的游园会。 那日,樱桃早早地给我梳妆打扮,给我穿了一身浅绿染白相间的茉莉花襦裙,外罩月白色云纹雪纱,清新而脱俗。又梳了一个云髻,钗子用得是碧玉流芳,浅玉色花苞中开出一朵浅黄色的小花,正中间是缀了颗南海珍珠。细细的流苏往下垂落,走起来摇曳生风。再配上些零丁珠花,不轻浮也不过分庄重。第一出发现自己,只要用心打扮,还是可以出去炫耀一下的。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若桃李,姣若秋月的美人,极其满意,反而担心太过招摇。 我进入海棠园的时候,各家千金都来得差不多了,她们施施然地三五成群,无非是拉家常,谈女孩子的小心思。 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盛会,只不过是作为一个主人来行使权力罢了。 我无心插柳,柳却成荫。那些贵族女子打我一进来,眼神惊艳者,有之;眼神嫉妒者,有之;眼神虚伪者,有之;更有甚者,竟然恨意难藏,眼神挑衅。 但大部分的女子皆是来巴结我的,毕竟我是未来的皇后。 一些长辈们便拉着我说家常,一些年龄相仿的女子也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妹妹的叫着。 我不喜这些应酬,想早早地退场。可那些人却不答应。 这位女子很美,美得很张扬,秦昭华作为丞相的女儿,她的确是是有张扬的资本的。 一身牡丹石榴裙,纤腰束素,身段苗条。三角梅花花钿,她梳了个飞仙朝霞髻,缀得南珠亮堂得晃人眼睛。 眉却是柳叶眉,薄唇,肤色很白,不禁让人赞叹好一个冷面冰美人。 “既是诗会,自然是要咏诗的。妹妹走得何必这样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得轻而易举。 “秦小姐说笑了。” 击鼓传花,传到花的便要赋诗一首,如若不行,便要以才会友,那些女子难得出来一趟,又碰到这样热闹的聚会,自然都来了劲儿,一个个的都想各显其才。 这边热闹,芳华争艳,万紫千红,很快便吸引了些贵族男子。 “皇上驾到。”伴随着公鸭嗓似的声音,远处蓦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月白色暗龙纹袍光滑而高雅,玄纹窄袖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神祇下凡。 大家都向他行了礼起身,我才看到面前男子的相貌。剑眉英挺,棱角分明;五官很精致,却不过分硬朗。眉眼之处依稀萦绕着一丝柔和,微薄的唇,气质冷峻而清冷。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他,同时他亦在打量我。而周遭的人的眼神却在我和他两人之间流转。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倒先开了口: “早就听闻宋国公府的海棠开的极好,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他的声音极好听,像潺潺的流水,柔和而又有磁性。 “是,多谢陛下赞赏。”我小心回答。 “今日是诗会,不若以海棠为题,如何?”他喝了口茶谈谈道,动作尽显皇室优雅。 “既是天子赐题,最好不过了。”秦昭华小姐一旁迎合着表示认同。 “你以为如何?”他含笑又问了我一遍。 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就笑了笑回应:“甚好。” 没过多久,秦昭华先有了诗意,便写道:“春浓似烈酒,百花尽争妍。半枝西海棠,独秀春日尽。”她的字是簪花小楷,看起来婉约秀丽却不失女子端庄。 苏恪瞟了一眼,点点头夸奖:“秦小姐好才华。” “谢陛下。”秦昭华高傲地抬起头对着他笑靥如花。 周围人也皆是夸奖,以她的家世以后也是要进宫当贵人的,该奉承时还是要奉承。 秦昭华挑衅地看了我一眼:“不知宋小姐作的诗如何?” “在下才疏学浅,献丑了。”我瞧见那只海棠在春日里开的熠熠生辉,绚烂多姿。 随即写道:“幽姿淑态弄春影,梅借风流柳借轻。花开长至近清明,暗香犹在似含情。”《改编自海棠花[宋] 刘子翚》 字是行书,看起来潇洒如风,不拘一格,便都写了下来。 他看了之后,便一直盯着我看,我被苏恪盯得发热,他才笑着拍手道:“诗美,人更美。” 两抹红晕飞上我的脸颊,突然燥得慌。 “多谢陛下夸奖。” “两位小姐的诗皆是好诗,只不过论诗意朕更欣赏宋小姐。”这一句便点出诗会胜负。 秦昭华有些气恼,却又不好说什么。 诗会散后,我与苏恪在园里闲聊。 “宋小姐喜海棠?”他的声音温醇动人如同一缕清风徐徐吹来,水波不兴。 “并非我所喜,实乃先母所爱,父亲种之。”我不紧不慢向他解释道。 “原来如此,宋国公真是有心人。” “我虽不知我父亲是否有心,却是不喜海棠的。”我顿了顿道:“海棠自古有断肠之意,暗含离别,我不喜离别。” “哦,冒昧问小姐喜爱什么花?” “牡丹。”我莞尔。 “哦?”他似乎有些惊讶,我向他解释道:“世人皆爱牡丹有花中之王的美誉,我却更欣赏她的真性情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的气节。” 我一抬头,便见他正深深地看着我,他的眼眸很深,像无垠浩瀚的星空,仿佛要将我吸进去。 他似笑非笑,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其实从来不知道,他对我是满意的。因此也不知道,他回宫以后的事情。他的亲信兼兄弟韩将军韩天问他宋小姐如何? 他笑了笑,只答:“皇后理应她如是。” 《建兴帝后野史》二卷有云:“帝后定情,缘起海棠。故尔后几年,男子赋诗,女子送男子海棠,世人皆以此定情。” 但真正的情况,并非海棠定情,而是牡丹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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