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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府,深夜,冷靖臣的书房外。  亭台楼榭,月光如辉,碧湖如镜,夜深幽静,海棠花树下婆娑映着一深一浅两道身影。  “爹爹,此时唤心儿来可是有事?母亲和曦儿睡了?”冷无心迈步与冷父并肩而立,声音浅浅,似乎并不想扰了这静谧、安详的夜。  “嗯,曦儿一周休沐一次,你娘思念得紧,早早地就哄着他去睡了。”提及妻儿,戎马半生、宦海沉浮数载的冷靖臣方露了几分放松的神色。  冷无心轻声一叹,爹爹哪里都好,为臣、为将、为父、为夫都追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然天下悠悠,总有他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爹爹可是在忧愁沈叔叔他日成为国丈,会反过来帮着皇上制衡我们?”冷无心轻声似无言一般说道。  冷父沉默着望向湖中两人清晰的倒影,良久方道,“心儿,为父以为你不愿进宫是不想参与到这些权力争夺,为父便想那我和你兄长便护你们一世安好便可。可是往往你的敏锐总能让为父感到震惊,就像···就像···”  “就像女儿突然变了一个人是吗?”冷无心没有迟疑的接下冷父的话尾,只是心中带了几丝怅然。  冷父也没有否认,只是径自端望着那湖面,沉声道,“是,心儿的敏锐与见解让为父担忧,清和一朝入宫,为的是沈氏,同样还有冷氏。心儿你又怎会以为你沈叔叔会倒戈呢。”  因为她经过了一生,不敢轻易相信世界是真正美好的,即使清和现在是她最好的密友,可难保有一天她会为了爱,为了轩辕灏,针对冷氏。低眉,眸中轻愁,可能她本就是自私的吧,自从亲耳听到清和喜欢轩辕灏,她便从心中生了隔阂。  “只是恍然一下,会有这样的想法,并没有真的以为沈叔叔会怎样,毕竟爹爹与沈叔叔至交多年。”冷无心轻描淡写的揭过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既然爹爹所见并不似女儿般狭窄,想必苦恼的便另有其事?”  冷父闻言,抬起温厚、沉重的大手将冷无心肩上的披风往上提了提,眸光落向远处的西北,带着思念。  冷无心心中一痛,哥哥代父驻守北疆数年,回家团聚的日子屈指可数,尽管也有着其他原因,可冷无战真真的是在北疆与亲人遥望不得见,冷氏一家饱经思念之苦,更何况还有她那她上一世不曾见过的侄儿。  没有打扰一个父亲对远方儿子的思念,良久,冷无心终是下了决定一般,倔强的唤了声爹爹。  冷父闻声回首,却只见疼惜百倍的女儿竟在更寒露重的夜朝着他跪下了,眸中带泪,尽是殇。原本沉痛的眸子,更添痛色,竟嘶哑了声,“心儿,你这是做什么?”说着便要将冷无心拉起。  “爹爹,心儿只求爹爹一件事,爹爹应下,女儿便起身。若不应,女儿便夜夜跪于爹爹书房外。”冷无心却强硬的不肯起身,眸中的泪更是不肯落下,至于为何不是长跪不起,不过是不想娘亲担忧。  冷父身形一震,伸出的手却无论如何用不上力,只僵着身子站着,沉了声音,“说。”  冷无心眸中泪还是落了下来,滴在月白的披风上,晕了几圈看不到的痕,“心儿只求爹爹,暂避凌氏锋芒,韬光养晦,等待恰当的时机。同时,寻个理由将哥哥和荣儿从西北接回。”哽咽的声音带着几丝颤意,只因她知让永远直面事情、不惧任何锋芒的父亲退让是何其的痛苦。  因为那是冷靖臣为将、为臣的政治立场,怎会情愿轻易妥协,可是···  “心儿是知道了什么吗?”  良久,冷靖臣方单手将冷无心扶起,俯身掸了掸她膝盖处的尘泥道,声音却是沧桑了许多。  冷无心一怔,她是知道上一世一直呆在西北的哥哥在两年后被凌氏陷害致死方急于让爹爹将他召回来,怎得听爹爹的话却是另有隐情。  见女儿一脸茫然的样子,冷父却是不知该如何做表情了,难道心儿是在政治这方面天赋异禀吗,怎得什么都不知晓却戳中现下情况的中心点。  心中微松,冷父将女儿以保护姿态般环进怀中,带着她往荼蘼阁而去,“心儿说得对,为父坚持的可能最后会害了我们一家,或者该听心儿的隐于暗处,观察时局”。尽管这与他毕生所持忠君卫国,鞠躬尽瘁相悖,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先帝亲封的所向披靡的大将军王了。  他有了软肋。  而冷父未告诉冷无心的是,他收到消息,远在边疆的冷无战暗中被参,俱是为将者之大罪状,虽暂时被皇上扣下,但谁也不知这帝王是个怎样的心思。  *******  进了四月,轩都更是陷进了期待天子大婚的紧张感和兴奋感,百姓们忙闲之余少不得要谈几句皇家盛事,城中禁卫军更是日夜巡逻,加强轩都的守卫。  而朝堂上却是出了个不算大不算小的事,大将军王冷靖臣病重,卧榻不起数日,已是告假近十日,宫中太医院的太医在庆帝的吩咐下日日往大将军王府跑,孰知竟无甚大作用。  庆帝问太医院众人将军病因何在,一群德高望重的老医者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出将军早年征战时,身体透支过多落下病症,如今到了年岁却是都现了出来的结论。  说了等于白说,庆帝大怒,将太医院一众人等大骂一顿,下旨宫中上好的药材随意支取,一定要治好冷将军的病。  一时间,原本因冷氏退婚引起众臣对冷氏的疏远、偏离竟一时间又热络起来,从大小官员府中送来的上等药材一堆一堆的往大将军王送,而这只是凭着庆帝这一时刻的关注。  冷无心这期间更是衣不解带的陪着木氏守候着冷父,沈清和忙于准备婚事之余也总往冷府跑,安慰木氏和无心。  这日,朝堂之上,庆帝刚听毕一大臣上奏这一年春闱考核、选拔进度,正听着礼部尚书上奏帝后大婚之日各种礼节、用度,安排和各种装饰。  一小太监绕过群臣,疾步上到高台上东江身侧侧耳禀报着什么。  庆帝自是见了,见礼部尚书言罢退回所占位置,他厉眸一扫台下殿内凌云烈身侧、武将身前的空位,沉了神色。  那厢东江上前俯首,轻声对鎏金宝座上凤眸带寒的庆帝道,“殿外,慕王爷和冷…姑娘请求面圣。”  庆帝凤眸一冷,女子远朝堂,这冷无心怎的来了朝堂。且东江声音虽小,殿内却不大,众位大臣有的沉了颜色,有的不动声色。  只听得庆帝冷声道,“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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