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听到这个年纪,相亲着实相烦了。 她在单亲家庭被她那个女强人的妈一手拉扯长大,自然有样学样。 平权思想严重,高傲强势,偏偏又赶上对面相亲的自己不怎么样还对她挑三拣四。 “女律师?女律师的离婚率好像是所有行业里最高的。你以后有没有时间照顾家庭啊?” “都这个年纪了?你别怪我这人耿直。本来你条件是好,但女的年纪越大越劣势,综合起来,你现在条件也顶多是个中等轻微偏上。” 梁雨听顶着个刻薄的嘴皮子,不动声色地将一干出言不逊的相亲对象从自我感觉良好损到脸色惨白,又从脸色惨白逼到气急败坏。最后拍下买单的钱,踩着她的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人。 她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会被剩下来要相亲的,九成是哪里有问题。 于是到她妈又甩给她一张相亲对象的照片时,她眼睛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写她的法律意见书。 “这是最后一次。”周琴没有好气地看着梁雨听,硬是把照片拍到了她的电脑屏幕上,“这个你要是都看不上你就别找了,我随你单着,我不管你了!” 照片里是一个在工作的男人,梁雨听顿了下敲键盘的手,无声地接过照片,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成少有的仔细和在意。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配深灰色领带,连内衬的衬衫也是深色条纹,看上去就严厉而带着些生人勿近的气息。 狭长的眼睛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什么,他一手捏着电话,另一手未闲着,冷静地敲击着键盘。留给镜头的侧脸精致又刚劲,雕刻般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冷淡、强势,梁雨听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长相,总之,足够好看,好看到即便他浑身都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也依然让人想靠近。 周琴还在一边解释:“这个一直没给你是因为他有点大男子主义,我估摸着你可能处不来,但是人家也有挺多优点的,医学高材生毕业,你就勉强去看看……” 周琴准备了一肚子劝解的话,唯恐梁雨听不答应,但她万万没想到,梁雨听拽着照片就两眼放光地一口应承了下来,不带一丝犹豫。 相亲对象名叫善独。 人如其名,独善其身,独来独往。 梁雨听第一次跟善独见面时,他冷然地坐在咖啡厅里,清冷的眸子在梁雨听身上扫过,完美的唇形紧抿,最后淡淡然说:“我想找个温柔点的。” 习惯性的爆脾气将梁雨听的忍耐逼到几近爆发的边缘,带攻击性的嘲讽即将脱口而出,最后却在对上善独那张好看到让人没脾气的脸以后,瞬间消了气。 梁雨听收起快要阴沉下去的脸,又露出笑容:“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梁雨听对于自己少有的包容感觉到吃惊,这要换成其他相亲对象敢这么跟她说话,她肯定让对方一样下不来台。 但能长成善独这样子的,态度差点就差点吧。既然找不到感情上喜欢的,找个视觉上喜欢的也行。 梁雨听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在推进相亲进度这件事上也是如此。 她开始认真相亲了,对着一个完全不符合她择偶标准的人,还颇有几分卯足了劲倒追的势头。 问候的短信,善独从来不回。 约善独吃饭,善独永远没空。 梁雨听还订过一束玫瑰花,差人送去善独科室。但是她当天去医院找善独时,发现那束玫瑰花躺在垃圾桶里,而善独,依然是冷淡又不理人的善独。 彭玫陪梁雨听做发型的时候郁闷得直皱眉:“我知道你颜控,但我不知道你这么颜控。你平时不是清高得很吗?这次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贴成这样,你想干嘛?” 梁雨听双腿交叠坐着,唇边抿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在谈论一起有趣的案件。好看的手漫不经心地翻着发型册,声音从容里透着些愉悦:“男人嘛,有挑战性,挺好的。” 彭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是说他大男子主义?你能忍?” “那就把他的大男子主义掰过来。”梁雨听细长的手指停在画册一角,偏头看店里的设计总监,“我要做成这样。” 彭玫一瞄画册上软萌可爱的齐刘海小卷发,再扫一眼五官强势,眼神锐利,整个人都过于有气场的梁雨听,忍不住“噗”了一声。 “这就你那个善独喜欢的款?”彭玫摇头“啧”了声,“委屈自己去附和他喜好,你是这么没自我的人吗?”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梁雨听说得随意,又掏出手机,抿笑给善独发短信,一边编辑信息一边跟彭玫闲聊,“你男朋友不爱吃辣但陪你去吃的话,能叫他没自我吗?” 彭玫皱眉:“他是男的怎么能一样,那是他疼我。” “我为什么不能一样?”梁雨听微微弯了弯眉毛,“这不是低姿态附和善独喜好,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宠他。” 梁雨听这自信到没一点缺口的语气令彭玫真的翻了个白眼。 几个小时的发型做下来,结果不出彭玫所料,梁雨听做了个软妹的发型,却依然不像软妹。 齐刘海和发尾小卷到了梁雨听这里完全显不出可爱。 翘起的眼角像天生就在俯视人群,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勾就显得讥诮。这发型遇上梁雨听中性的五官,凌厉的气质,就仿佛沾了梁雨听的气息,跟着锐利起来。 当然,这并不影响梁雨听漂亮,那漂亮里还透着些十足的侵略性。 梁雨听一做完头发就拎着下午茶,挺直着背,一路往善独的医院赶去。 市医院是C城医疗条件位居前列的一家,这个点的医院似乎还算清闲,外科的几个年轻护士正凑一起聊着天。几个年轻小姑娘一见梁雨听出现就像见了什么名人似的,睁大着眼睛,悄悄奔走相告:“那个女律师又来找善医生啦。” 最近她们医院最有看头的事莫过于向来冷淡的善独医生被一个女律师穷追不舍的新闻。 善独年轻却一点不像个年轻人,平时在医院板着个脸,寡言少语,人极其严厉,不少实习医生和护士都被他训过。 而自从这女律师又是送花又是送点心地狂追猛堵个不停之后,年轻的善医生发生了一些轻微的变化。向来毫无情绪的脸,似乎出现了一些难以招架的烦躁感和狼狈感。 看诊室内的善独一身白大褂,高大的身躯站得笔直,脸色却是铁青。 最近被不想发展的相亲对象疯狂追求,本就有些烦躁,偏偏还赶上共事的同事干活温吞,半天没写好病历。 善独忍无可忍的训斥自牙缝里挤出:“夏天问,你是怎么考上A大研究生的?你这专业水平,我劝你早点辞职。” 被他斥责的人也是一身白大褂,但着装明显不如他干净整洁。象征着职业的服饰随意往身上一套,松松垮垮的,没一点样子。 叫夏天问的同事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训斥,还自顾自伸了个懒腰,长到这么远都肉眼可见的睫毛沾了些困乏的眼泪,那人伸手抓了抓虽然有些乱却黑到发亮的头发,接而起身,白皙的脸上只有嬉皮笑脸的表情:“那你写,反正我也就是个给你打下手的。” 高大的身子从电脑前站了起来,夏天问打了个哈欠,一双细长的眼睛散漫地扫了眼四周,慵懒又随性地倚在墙上。 善独是看不起这个跟他同样研究生毕业,却一点体现不出名校风范的同事的。 也不光是专业,应该说从外表到内在,从家世到能力,没有一样看得上。 他翻看了下夏天问写的东西,蹙眉,训斥的话第二次要脱口而出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梁雨听在外面唤善独的名字。 善独的脸色在极短的一秒内发生变化。 夏天问站一边憋笑,他也是听说过善独被人疯狂追求的事的。平时就不算太正经的人,此刻揶揄地调侃善独:“哎呀不错,门外这声音有磁性,御姐音呢。” 善独递给夏天问一个冷淡的警告眼神,他看了眼门外,速度极快地冲到诊疗台帘子后面,扔给夏天问一句:“说我不在。” 帘子被拉上,帘外便只剩下夏天问一个人。 夏天问看好戏一样的挑了挑眉,他觉得能看见向来冷静自持的善独被逼成这幅狼狈模样实在不亏。 这时,看诊室的门很快被打开,拎着点心的梁雨听进了屋子。 夏天问和梁雨听,一个没骨头又懒散地倚在墙上,一个踩着高高的高跟鞋,背挺得笔直。两双眼睛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目不转睛地看着彼此。 夏天问憋笑的脸在对上梁雨听时瞬间有些石化,他瞪着进门的梁雨听,下意识发出一声“卧槽”,接着像见到鬼一样地拔腿就跑,冲到帘子后面。 躲帘子后的善独见夏天问竟然跑他这里来,气得憋了一肚子火。 这不是摆明让梁雨听也跟着进来?到时候又得被纠缠。善独算是服了夏天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本事。 他压低声音问夏天问:“你搞什么?” 夏天问一脸慌张:“那是我以前校友!” 说完,夏天问急得团团转,最后竟猫着身子就往检查病人的诊疗台下躲藏。 善独一见夏天问这摸样,又好气又好笑。他暗自揣摩,是不是梁雨听读大学时,也大阵仗地追过夏天问。 但善独又觉得夏天问纯属太把自己当回事。 现在梁雨听可是在追他,他不认为梁雨听在见了他善独以后,还会看得上夏天问这种档次的。 刷啦一声轨道滑动的声音,帘子被打开,换了个发型的梁雨听出现在善独的视线。 善独躲不掉,只能刻意对梁雨听板着脸:“我忙,你先出去。” 梁雨听这一刻却没在看他。 在善独由冷淡逐渐转为惊讶的视线里,梁雨听越过善独,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诊疗台下面的夏天问,对着夏天问露出个灿烂又惊喜的笑容:“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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