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秋明从厕所后面回来，李可发现他脸上洋溢着心怀不轨的得意。李可就问他一姐什么背景，秋明却只支支吾吾，说就是个艺术考生，没料可挖。李可只好也不再追问。 晚自习下课，秋明死活拉着李可一起去二楼。李可拒绝，直到秋明答应只在楼道口把风，才不情愿跟着上了楼。这时候学业还不紧张，同学们都是数秒等下课铃响，第一时间冲去宿舍或食堂。李可他们故意磨磨蹭蹭，直到自己班的同学都走了，他们才行动。到了二班的时候，果真只有刘大个还在座位上看小黄书。 李可去把风，在楼梯口等了一分钟就觉得多余，二楼三楼都是初中生，早就跑光了，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想到秋明他们说不定可以看到女孩子很多隐私，内心不禁蠢蠢欲动，也悄悄地到了教室门口，结果把正在翻东西的秋明吓了一跳。李可做了个“嘘”的动作，秋明以为来人了，赶紧跑到最后一排的大个身边坐下，后来看李可大笑，觉得让李可去把风还是不可靠，招手让李可进来，又把大个叫出去把风，才又到中排顾欣然的座位那里，叫李可一起判断哪些东西有情报价值。 顾欣然课桌上除了课本、复习资料，课桌里除了一些空的零食袋、一个大笔袋、几个做笔记的笔记本，竟然真的没有什么东西。秋明说：“时间有限，你翻她笔记，我看看一姐有什么好东西。”说着就继续拿着刚刚李可出现时匆忙放下的那个本子看。李可扫了一眼，是一些铅笔素描，应该是那个一姐的作品册。 李可随便翻了一下顾欣然的笔记，发现对方的字还算秀气，不过每个笔记都没有记几页，笔记上除了写课本的一些内容外，也看不出什么私人的东西，就觉得这次侦查实在没有意思，还不如去食堂买个鸡蛋吃来得实在。 李可又拿出那个笔袋，这个笔袋看来已经用了很久，上面有一些钢笔墨点，被人用红色的笔勾勒出图画，与原来的色彩和图案相映成趣，看得出它的主人是个爱美的人。他拉开最外层拉链，里面有三个隔层，有隔水层，用来放钢笔和圆珠笔，中间类似小钱包，可以放零钱、便签、名片和小物件，最外侧放其他文具和杂物。李可看中间那个小钱包也被扣着，忙按开，小钱包像蚌壳一样张开，里面果真有一个彩色便签，也就女孩子半个巴掌那么大。李可好奇，就拿出来看。 这是一个很精致的本子。李可翻开前几页，奶奶个熊，竟然都是英语单词和英语句子。以李可的半桶水英语水平，阅读这些句子有点困难。“女人何苦总是为难别人。”李可心想。 再继续翻，终于看到汉字，于是莫名兴奋，就像自己的英语考试快要结束时，突然有人递来了答案。汉字内容也很简单，只言片语，有一些是刘若英、孙燕姿、梁静茹的歌词。如刘若英的《后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李可在后面又看到了《勇气》，看到了《天黑黑》，觉得这个女孩子应该正在失恋，而且可能是被抛弃那种。 他继续翻，又看到一些英语的句子，还有一些不知道在哪里抄来的诗，包括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里的诗，不过不是那首大家都熟悉的“如果把整个太平洋的水倒出/也浇不熄我对爱情的火/整个太平洋的水全部倒得出吗/不行/所以我并不爱你。” 李可轻轻地读出声来： “我轻轻地舞着，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你投射过来异样的眼神。 诧异也好，欣赏也罢， 并不曾使我的舞步凌乱。 因为令我飞扬的，不是你注视的目光， 而是我年轻的心。” 秋明被吸引过来，看到李可正在看一个小本子，就问：“有什么发现？” 李可读完，没有回答，又随便翻了一下，没有新的发现，但一个多愁善感，上课偶尔开小差写随笔的女生形象映入眼帘，只是没有办法把她的相貌贴合起来，秋明说像自己的初恋，估计纯粹是秋明故意逗自己的胡扯。翻到最后一页，只有两行字： “如果春夏秋冬失去了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李可顿时眼前一亮，觉得这个话好像哪里见过，是哪句歌词吗，怎么那么像我在日记里的瞎写的诗歌，但又不一样，“春夏秋冬失去了你”在《散文诗》里有，“我将会是在哪里”又是邓丽君《我只在乎你》的歌词，不过歌词是“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写的是甜蜜蜜的情感，而这个春夏秋冬失去了你，带着无限的伤感。“比我写的好多了。”李可心里想，他自己不是真爱《散文诗》，但看到有人跟自己一样看这个书，总会有一点惺惺惜惺惺，对想见见这个顾欣然的想法又深了一点。 在也没有其他发现，他就把本子拿给秋明看。秋明一目十行，看到的都是类似的东西：英语比较长的单词、比较经典的语法、歌词、言情小说里的情诗或句子，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女孩子不都这样？” 李可也觉得没有再看的必要，就点点头，说：“回去再说，走吧。”说完，把东西复位，就自己先走出教室。 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个感觉：顾欣然也许是个妙人。 秋明见他走了，赶紧把一个本子塞到自己书包，也跟出去。刘大个见他们出来了，也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留下依旧亮堂堂的教学楼。 读书的时候，很多人都去翻过暗恋对象的课桌，在他或者她的书本里夹一张自己的小纸条或者一份熬夜写出的情书。这些幼稚的事情，是成长中的浪花，终会成为美好的记忆，哪怕是被拒绝，也会为自己的勇气感到骄傲。初中时候，李可一次把纸条夹到对方的课本中，第二天也会在自己的课本里找到回信：“我也爱你，我爱全人类。”李可已经忘记自己追的谁，但仍会想起打开课本看到回信的喜悦感。刚刚去翻看别人的便签，李可又感觉到了青春无知的刺激。他跟秋明不一样，他有记日记的习惯，明白一个人在纸上留下的任何文字，都是心迹的表露。他看到那一首首不完全的歌，不完整的诗，不认识的单词，似懂非懂的英文句子，再把他们慢慢拼凑，慢慢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有爱有恨、有血有肉的人来。他突然有种做贼的感觉，他未经同意，闯进了一个人的大脑，读取她过往的情感，享受那种推理的快感。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未经同意闯进的，可能就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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