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信

傍晚汤媛回到夫子家的时候，韩夫子还没有回来，而汤媛刚进入院内只看到一个鹅黄色身影从客厅一闪而过，后来这个身影一直到她用完餐都没有再出现，身影的主人应该是韩静好，下午的这段时间师兄已经给她科普了不少这位千金的事迹，不过师兄的形容词多是好的，汤媛认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汤媛因为现在要借住在夫子家里，所以她还是很想跟夫子的女儿好好相处的，但是人家根本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见都不肯见她。　　　　第二天，汤媛仍旧是早起，收拾好之后就准备出门，因为常学进跟她说要避嫌，虽然汤媛内心不以为是，但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听从师兄的建议为好，只不过她刚出了门就碰到了一大早赶回来的韩夫子，他身后还跟着二牛，而二牛站在韩夫子身后依旧很拘谨，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筐。　　　　“夫子。”汤媛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就默默地立在原地，她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跟着夫子回去，其实对于这次韩夫子去她家里会带来怎样的消息，汤媛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汤老爹一定有很多要嘱咐她的话，一般情况下会以书信的形式体现，毕竟是读书人嘛，只是，不知道韩夫子是否将她在学院里的表现全数告诉汤老爹，如果是的话，汤媛已经脑补了汤老爹躺在床上继续捋着他那几根胡子的画面，汤老爹要是知道她抄话本的事，估计会想把她抓回家，二牛不会就是这么被委派过来的吧，带她回去的？不得不说，汤媛脑补了大戏。　　　　“沅儿，起的这般早，用过早饭没有。”韩夫子看到一大早就准备出门的汤媛亲切地问道，还没等她回答，韩夫子又接着说，“先别出门，这次我可是带了好东西的。”说完韩夫子就跨步往院子里走，他的脚步还有些急切，看样子是真的有好东西让她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根据韩夫子的态度，汤媛也开始判断着汤老爹真正的反应，没事，没事，汤媛这么安慰自己，担忧已久的小心脏终于平静下来了。　　　　可是……，就在汤媛的脚快要跨进大门的那一刻，她被二牛喊住了，“汤小公子，这是先生给你的。”汤媛刚转过身怀里就被塞了一封信，而二牛则先她一步跟着韩夫子进了院子里，汤老爹居然托二牛捎书信，汤媛的心有些微妙，随后汤媛将书信掩在袖子里，默默地重新进了院子，现在韩夫子说的好东西她都没有一点心情探究了，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拆开书信看看汤老爹到底给她写了什么。　　　　“快，拿个水盆过来。”院子里韩夫子指挥着婢子，末了才拱拱手对二牛道，“那就麻烦壮士了。”被称作壮士的二牛更加拘谨了，他吞吞吐吐了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默默地摘下身后竹筐，从里面取出一个紧密严实的布袋，而后将竹筐里的东西簌簌地倒进水中，溅起一朵朵水花。　　　　是鱼吗？汤媛不由地好奇地凑近了一些，结果看到的景象却是水盆里挤得满满的泥黑色的条形物，如果不是那物嘴角的两对胡须，汤媛都以为韩夫子带回来一窝小蛇呢！　　　　不过，蛇还是真的有，二牛随后就取开了那个紧密的布袋，从里面掏出一个黑黄相间的条形物，待汤媛看清二牛手里拿的是什么，她猛地被“赫”了一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与此同时，汤媛还听到不远处的身后传来了“啊”的惊吓声，是一个清脆的女音，只不过等到汤媛转头就只看到重新被关得紧实的窗户，而后又听到一声女娇音“哼”，偷看的人正是迟迟不肯露面的韩静好。　　　　就在这个时候韩夫子才问了一句，“沅儿，你师母跟静儿都回来了。”说完他还捋了捋胡子，汤媛无奈地看了一眼韩夫子，他刚刚不还吩咐婢子金桂从厨房拿水盆来着吗？夫子这是才反应过来？不过汤媛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个，先生，我……我……”二牛本来是蹲在地上处理那条菜蛇的，听到韩夫子的话十分拘谨地站了起来，眼神只是小心地窥了一眼不远处的窗户，而后就低着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了。　　　　大约等了二十秒钟，二牛又重新蹲在了原地，只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一条完整的蛇已经被他大卸八块，根本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而且他走的时候还带走了蛇皮跟蛇头，不得不说，二牛在这一点还是很有眼色的，知道无论是韩夫子还是她都有些害怕这些物什的，唯一不妥的就是二牛离开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走的时候脚步还很急，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般，至少汤媛没猜出是什么。　　　　“此子有君子之风，能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实为壮士也。”韩夫子摸着胡子看着门口的方向说道，对此，汤媛的反应是“哈？”这个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韩夫子对二牛印象这么好？怪哉。　　　　“爹爹，怎么什么人在你眼里都是君子，君子哪有那么多，而且我还在家呢，你就带这么多外人进来。”随着声音的响起一道鹅黄色的身影飘了出来，来人正是韩静好，她出门就直奔到韩夫子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只不过说完她还隐蔽地白了汤媛一眼，看样子韩静好果然是不喜欢她的，所以从昨天她才一直没有出来。　　　　“好了，爹的乖女儿不要生气了，爹爹这不是不知道你回来了吗？”韩夫子弯下腰开始哄人，汤媛还从未见过夫子这般哄人的姿态，所以她的眼神里满是好奇，不过没待她多看几眼，师母也跟着出来了，“好了，你们父女俩这像什么样子，没大没小的，沅儿可别在意。”师母话里还不忘照顾着汤媛的情绪。　　　　当然了，汤媛没有任何好在意的了，就算是韩静好对她的一些小抵触汤媛都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眼里韩静好还是一个孩子呢，她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不知不觉间汤媛站到了一个不一般的高度，只不过看到别人家父慈母爱的模样，她还是有些眼热了，也不知道汤老爹给她写了什么，好想看。　　　　“夫子，阿爹的信，沅儿先……”汤媛本来后面是打算说先去看下的，但没想到韩夫子听到她这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崭新的信笺，递给她道，“这是你爹托我带给你的信，快去看下吧，等会一起用道蛇羹。”韩夫子说完就暗搓搓地打算将已经处理好的野味给做成羹了，而汤媛已在风中凌乱，居然有两封信，有些不妙啊！　　　　果然，就像汤媛预测的那般，汤老爹知道她来到书院后居然不务正业，在二牛拿来的那封书信里义正言辞地训斥了她一番，说什么家里的事不需要她这个九岁小儿操心，让她在学院里好好读书写字什么的，末了还交代她不要给韩夫子找麻烦，要听话。　　　　至于，韩夫子带来的那封信，汤老爹的口吻就完全不一样了，应该说两封信完全相反，汤老爹先是在信里对她小小年纪就顾家的行为做出肯定和赞扬，而后又让她不要太过操劳，韩夫子这次过去看他带了很多东西，医药费也垫付了很多，总之，韩夫子带过来的信绝对是汤老爹的违心之言，二牛带来的信才是汤老爹的真情流露，她就说嘛，汤老爹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扭过来的，只是不知道韩夫子用了什么办法才让他写了这么一封信，汤老爹这个两面派，她一定要留着这两封信当做证据，至于信上的内容，她看看就罢了。　　　　等到汤媛收好了信件，重新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本来站在院子里的人仍旧是站在院子里，就连地上水盆的位置都没有人移动，而韩静好则蹲在地上用小树枝戳着水盆里的泥鳅，看到汤媛出来她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就站了起来。　　　　“夫子，这……蛇羹什么时候做？”其实她还想问一句，为什么这么久了东西还摆在地上，想了想汤媛还是没有说出口，不过她这话说完后韩夫子尴尬地看了看师母，师母看了看韩静好，就连院子里唯一的婢女金桂也低下了头，汤媛还以为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呢，正处于摸不着头脑的状态，这时只见韩静好骄傲地抬着下巴道，“你要是想吃就自己做，反正我们是不会碰这个东西的。”说完她还用不知是嫌弃还是害怕的表情看了眼已经被肢解的蛇肉，退后了几步。　　　　“静儿。”韩夫子加重语气训斥了一声，最后又无奈地对汤媛道，“拿了这些东西回来，才发现家里没人敢碰这些物什，实在不行就只能送到学院的食堂了，只是可惜了这么难得的野味。”韩夫子话里还透露出难掩的遗憾。　　　　居然都害怕蛇，都快成肉酱了还怕，哈哈，这可是好机会，表现的时候到了，于是汤媛撸起了袖子，道，“让我来吧。”说完她拎起地上的蛇肉就往厨房走去，当然了，她已经感受到了身后不一样的目光。　　　　活的蛇她害怕，但是都被二牛处理成这个样子了，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因为二牛走之前已经将蛇处理好了，所以汤媛走到厨房先找了个干净的盆子将蛇肉浸泡在水中，然后开始满厨房地找调料，等她找出了大多数所需的东西，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韩静好也跑进了厨房，她东摸摸西看看，发现汤媛正看着她，才讪讪地松开了手，不过随后她就故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道，“看什么看，别以为你是我爹的弟子就怎么样了，反正我是不会同意你当我的弟弟的。”　　　　“弟弟？”还在处理姜葱的汤媛不由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向韩静好，“我为什么会当你的弟弟，再说了，你有我大吗？”不得不说汤媛的重点总是时刻在偏离主线，但最终她还是搞明白韩静好莫名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了，韩静好居然以为她暂住夫子家是为了过继成夫子的继子，不得不说，静好同学是真的想多了，因为汤媛……还真的不能被过继，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是谁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