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地掖好被子,汤媛蹑着脚出了房间,刚关上门,迎面就碰到三双求知若渴的眼神,不过汤媛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情跟申月他们解释什么,反而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 环视了四周和院落,没有看到孙叔的身影,汤媛直接询问:“孙叔去哪里了?” “孙叔领着大夫去正厅了,说是……” 得到答案后,汤媛就准备离开了,但刚走出几步就被叫住了,这次是秋月先说的话,虽然汤媛还不知道孙老夫人一次性将身边的两名大丫鬟都遣送到京城的原因,但汤媛还是能辨清一点的,这三人中隐隐是以秋月为首,所以听到是秋月问她话,汤媛是一点都不意外。 “汤小公子,不知公子现在怎样了?可有大碍。” 汤媛停下了脚步,转向三人,思索后回复道,“已经由徐老大夫施过针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仲良现在睡着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汤媛说完这话就直接离开了,至于秋月他们想知道什么,汤媛也是能猜出一个大概的,但是首先要解决的是——她需要了解邵晔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正厅里孙叔跟徐老大夫似乎在谈论着比较严肃的话题,这是汤媛根据他们说话时的表情判断的,不过等到汤媛走近的时候,两人已经停了下来,徐老大夫还主动腾出地方,让出空间给汤媛和孙叔。 看着徐老大夫晃悠悠地离开,汤媛只沉默了片刻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不过汤媛说话的语气却不像平时那样轻快,反而带了些沉重和懊恼,“孙叔应该知道仲良的奶娘是有问题的吧,不然之前离开也不会那样叮嘱了,只是……这次还是被他们得手了,仲良的笔墨都被掉包了,孙叔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吗?” 从汤媛进入正厅后,孙叔就一只手举着茶杯,看那样子是在品茶,但杯子里的茶水都尽了,孙叔还是维持着那个动作,又过了几分钟,孙叔才开口,说话的语气还是跟平常一样,不过更像是在跟汤媛唠家常。 “说起来……公子每次院试都有些不顺呢,前年那次是吃坏了肚子,这次又是没了笔墨,明明普度寺的了悟大师说公子福泽深厚,遇事总能逢凶化吉的,怎么这两次都犯小人,看来明年捐给普度寺的银两需要增加一些了,也给公子去去晦气。” 孙叔说完这话之后,还做出一副深思的表情,似乎真的在思考给普度寺增加捐银的事,他手上的那个已经空了的茶杯总算是放在了茶几上,不过注满茶水后,孙叔就又用手端起了茶杯,悠悠地品着茶,似乎很惬意的样子。 而听完孙叔的话,汤媛就低头沉思不语,沉默良久,才喃喃低语道,“犯小人?两次都是犯小人!的确是有些不顺呢。” “孙叔,为什么他们没有受到惩罚?”汤媛继续追问道。 其实这句话刚问出,汤媛就知道答案了,但她还是就这么问了出来,古代跟现代可不一样,以下犯上,这可是掉头的大罪,更不用提家仆设计自家主子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是找死的节奏,可还是有人这么做,果然是仗着邵晔心软吗?还是仰仗着那些被玷污的感情。 真挚的感情被玷污、利用、踩踏,所以邵晔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愿意接触其他人,甚至要赶申月他们离开,不是因为申月做错了什么事情,而是因为……再也不想经历那样的背叛了,这多少是有些消极的应对吧。 “说起来,公子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跟平常有些不一样,不过除了夫人,还有之前公子的奶娘,也就只有小娃娃你还能待在公子的身边了。” 本来汤媛的心情还是挺低落的,但是听到孙叔这么说,还被孙叔用类似嫉妒的眼神盯着,汤媛莫名地有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成就感,以及自豪。 呃,她还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不过那个奶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次没等汤媛询问,孙叔就主动回答了她,“说起来,夫人去世后,公子都是由奶娘照顾的,可惜……” 可惜 照顾大的孩子跟亲生的孩子相比,哪个更重要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在亲生儿因为赌博欠了一大笔银两后,在邵晔院试失败成为既定事实后,奶娘的第一选择是保全犯了错的儿子,也就是从小陪伴邵晔到大的奶兄、小厮,陷害背后的理由仿佛被所有人忽视,而邵晔遭受的却是最信任人的背叛。 感情牌打的很成功,邵晔居然没有采取任何的惩罚措施,还将奶娘两人的身契还了回去,给了一大笔钱,只不过自此之后,邵晔变得不愿与人接触,身边甚至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可惜 奶娘出府后拿着邵晔给的银子,经营了一家铺子,当这个铺子经营艰难的时候,主意又打到了邵晔的身上,不是直接开口去借或者要银子,而是采用跟之前一样损的办法,又一次的陷害。 这次邵晔应该被伤的很深吧,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曾经都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所以这些人…… “只是为了银子吗?因为银子所以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就连背后指使的人也是?因为嫉妒、担心,呵,真是可笑呢,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明明是……这么阴暗的想法。” 音量越来越低,可是愤怒却越发地猛,最后汤媛实在是坐不住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质问道,“孙叔,这次还是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吗?怎么可以!邵府的那两个人动不了就算了,但是如果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惩罚,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对仲良也太不公平了!” 汤媛不知道她这话有什么好笑的,她都快要哭出来了,但是孙叔就这么突然间大笑了起来,就在汤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的时候,孙叔总算是停下了笑声,缓缓道,“说起来,很久都没见到这样的公子,公子小的时候还是挺调皮的,只不过越长大性子就越发地沉静,一天到晚只知道抱着那些书,多亏了还有小娃娃你这么关心公子。” 虽然不解孙叔突然这么说的含义,但汤媛还是忍着不发脾气,这件事不是邵晔不计较就能说过去的,也不是邵晔心情变好就能一笔勾销的。 孙叔接着感叹道,“这件事之后,老爷估计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脸见公子了。” 而后解释了汤媛不知道的事情,“大公子早就被老爷给关起来了,这次是张姨娘做的,她应该会被关进庙堂里,要说惩罚,公子将他们身契放了之后,还真的不好办。” 不好办,那就是说他们不会被惩罚了吗?因为这样的话汤媛气的直接用手锤了一下桌子,可能是汤媛的表情太过愤愤,孙叔总算是不再绕弯,将怀里的一张契书递了过来。 “自从前年发生了那样的事,老朽就将这家人旁边的铺子给买了回来,让人盯着他们,老爷这官当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容易留下什么把柄,还是这么关键的时刻,更不好出什么乱子,才会放任他们这么久,不过,前段时间店里的伙计送消息说,说隔壁新进了一批发霉的粮食,现在还在仓库里堆着,小娃娃你知道怎么做吧。” 看着手上薄薄的铺子契书,汤媛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说接下来一切靠她自己的吗?汤媛疑惑地看向孙叔,可他根本就不再做出任何的回应,房间里只有沉默,直到徐老大夫度着步子进来,沉默才被打破。 徐老大夫的口气很冲:“老孙头,你出去,让老夫跟这小娃娃谈谈。” 呃……啊?谈……什么? 因为徐老大夫的话,汤媛紧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孙叔离去的背影,汤媛的心情不由地变得更加紧张了,老实说,刚刚求医被拒绝后,汤媛内心是有些害怕这位徐老大夫的,总觉得这大夫有些不近人情。 徐老大夫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吓人,所以跟汤媛说话的时候已经尽力做出一副和善的模样,不过他刚一开口就吓到汤媛了。 “小丫头,生病的是你什么人?” 小丫头!听到这话汤媛赶紧环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到徐老大夫之后,心又提了起来,万一徐老大夫已经告诉孙叔该怎么办? 可能是猜到汤媛心中的想法,徐老大夫也没有卖官司,直接开口解释了句,“放心,这件事老孙头不知道,不过……小丫头你穿成这副模样是做什么?” “你……徐老大夫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我哪里露馅了?可是不太可能。”汤媛说着还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确认没有漏出任何的不对,最后又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徐老大夫。 一声冷哼,是徐老大夫发出的,不过他并没有嘲讽的意思,有些傲气地解释了句,“小丫头,不知道老头子我是干什么的吗?要知道这人跟这病症一样,不能只看表象,老头子的眼光向来是很准的。” 对呀,这是一位老大夫,还是从御医院退下来的老大夫,所以眼光有些独到也是应该的,明白缘由后汤媛也不再纠结是怎么露馅的了,直接恭维道,“徐老大夫说的是,是汤沅着相了,不过徐老大夫找小子是有什么事要谈?” 汤媛没有想到徐老大夫在拒绝她的求医后,还会主动问起病人的病情,不过汤媛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地将阿奶的病情陈述了一遍。 这次,徐老大夫摸着胡子沉思了一段时间,才开口道,“看来只能号脉才能知道真正的病情了,小娃娃,用过午膳后就带着老头子去走一趟吧。” 徐老大夫说完这话就度着步子悠悠地离开了,因为态度突然间的转变,内心激动不已的汤媛总算是回过神,在徐老大夫身后大声地感谢道,“谢谢你了,徐爷爷。” 当然了,徐老大夫回应给汤媛的还是一声冷哼,不过心情很好的汤媛是一点都不在意,只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喜悦。 房间里,邵晔披散着头发,依靠在床头处,他的神情很是懒散,眼睛也像是望着不知名处发呆。 茶几上摆放着粥跟点心,还有刚熬好的药汤,只不过一点都没有动,而秋月跟映月则是默默地垂立在床的一边,颔首只露出白皙的脖颈,此时的邵晔,他的大部分散发都乖巧地披在身后,只有一两捋头发,调皮地拍打着脸颊,衬得皮肤越加地白皙,不过因为生病的原因,看上去更像是苍白。 “仲良,你怎么了?发什么呆,粥都凉了。”其实进入房间后汤媛就注意到气氛有些不对,不过却不明白,这样都不说话,能解决什么问题。 将邵晔碍事的两捋头发掖在了耳后,然后汤媛端起桌子上的一碗粥,用勺子开始搅拌,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都要凉了,说起来早上仲良也没有用膳吧,还是吃点东西吧,等会还要用药。” 汤媛有注意到映月是想上前帮忙的,不过被秋月给制止了,被制止后映月的表情有些不满,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嘟着嘴,一副撒娇的样子,看的汤媛身上直发麻。 小女人态的映月好可怕!那是汤媛唯一的感觉,不过映月的这副表情只有汤媛跟秋月看到了,应该是浪费了她的一番心思。 “就麻烦汤小公子侍候公子用药了,秋月跟映月就先告退了。”秋月说着就拉着映月的手腕离开了,可以看出离开的时候映月是有些不情愿的,只是没有犟过秋月。 汤媛看了看被合住的木门,说了句,“都走了,仲良还是吃些东西吧,不知仲良是自己来,还是让喂?” 汤媛说着还露出调皮的微笑,汤媛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调侃邵晔的,不过随着邵晔不接汤媛手上的粥碗,还微微张开了嘴巴,一副真的要她喂的模样,汤媛就淡定不了了,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不要吃惊,不要吃惊! 邵晔生病了,所以才会这么不一样。 说是不吃惊,又怎么能完全不吃惊,因为惊讶汤媛都忘记了手上的粥碗,还是邵晔主动接过去,汤媛才回过神来,不过邵晔又来了一句,“沅弟不是说要喂的吗?怎么,不敢?” 眼波里似有流光闪过,嘴边还勾起了坏笑,邵晔故意一边用着粥,一边说这样的话,虽然被激将法激的手痒,但汤媛总算是放下了心,看样子邵晔是没事了。 没事就好! “谁说不敢,只怕不敢的是仲良才对?” 汤媛赌气道,闷在胸前的一口气总算是吐了出来,不过她这话刚说完,邵晔手里的那只碗就重新回到了汤媛的手里,看着邵晔微眯的桃花眼,意味深长的目光,汤媛拿着勺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了,不……就是喂粥吗?她有经验,最近汤小宝都是由她喂的,把邵晔当成汤小宝就行了。 可是,可是…… 手还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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