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两旁,杨柳依依,一阵疾驰而过的马蹄声惊得莺燕尽飞。领头人扬起马鞭重重的打下,惊得马儿更是竭尽全力的奔跑,那领头人突然觅见前方熟悉的身影,大声呼唤道:“大哥——停下别找了。” 前人闻言,长吁一声令马儿停下。马儿听见吁声,打着响鼻急躁的转着步缓下。马上的人风尘仆仆,一脸倦色。看清后面大叫的人后,前人才一把扯下面巾。 秦小一要是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出戴着面巾的这人正是关水生。只见平日跋扈嚣张惯的关水生一见来人,态度便恭敬了几分。“三弟,你不在纪大人家好好当值,怎么亲自跑来找大哥了?还是你不放心大哥做事,大哥这三天已经派了不少人手加紧搜查各路要道,连城也没回过去。可那两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愣是找不着一点蛛丝马迹,大哥也是尽力了。” 原来来人是关水生的三弟,关水豪。其人因武艺极好兼之心思活络手段过人,年纪轻轻便额得其上峰青眼,提到纪侯爷跟前当差,又因平日紧跟在纪侯爷身边便暗暗知道侯爷在秘密搜寻一个人。 那日关水豪听得不清,只知道纪侯爷大怒之时骂道:“不见尸首,不见尸首你们敢说他死了?找!赶紧给我找!他是在西山不见的,就给本侯爷往那处找,那处常有山贼出没,就是他落山贼手里被砍成肉泥了你们也要带他的尸骨回来,谁找到了本侯爷重重有赏!” 关水豪原本对此事是不甚关心的,谁知道正巧就让他知道大哥的外家刚从西山山贼手里逃出来的消息了呢?外家居然还带了两个人回家养伤,他当差那么久,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落到那群山贼手里还能安然无恙的跑回湘南的,正想着就是找不着人,从他们家里打探一下消息也好。 谁知道一打探,纪侯爷要找的人,居然和大哥外家的收留的人越说越像,就在关水豪想上报给纪侯爷,立功讨赏时,那两人偏偏就这样走了。气得关水豪心肝脾肺肾那那都疼,不得已只好让关水生带人去寻,偏生关水生这般没用,愣是找了几天几夜也没找到,关水豪不想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此事禀告给上峰,也算卖他一个人情。为此他特意赶来,就是想和关水生好好合计一番。 “大哥,人都跑了咱们是找不着的了。我想要不这事就上报给我上峰,卖他几分脸面,让他调派人手去找不是更好吗?”关水豪边说边打量着关水生的脸色,见他眉头紧皱明显被此事闹得疲倦不堪,听见另有办法解决时终于松开眉头,看来对此事是同意的。 关水豪打铁趁热,再道:“但是……我们拖了那么久才上报,要是让上峰以为是我们打草惊蛇的,这可如何是好?哥的生意都是因着上峰的脸面才让外头的人顾忌着,没敢和我们家叫板。可因为这事让上峰和咱们家生分了……” 关水豪言断于此,其用意却十分明确。关水生一愣,他们原想领头功好得纪侯爷青眼,如今还没在侯爷跟前得脸,便害关家招了上峰猜忌,此事对关家不亚于一次致命打击。关水生顿时急得咬牙切齿,恨恨道:“都怪孙巧那个贱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她咱家早得纪侯爷赏识,如何这般狼狈。” 关水豪看着气急败坏的关水生,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小声的对关水生打探道:“哥,要不你看这样行吗?我们把这事推到孙巧身上……”关水豪谨慎而小声的把计划告诉关水生,只要一见关水生有任何不悦的地方,他就把这事缓下打后再说。但待他把全盘计划说完,关水生也只是一直皱着眉头,看不出任何表示。 才着急道:“哥,你快做决定吧?咱家能不能平步青云就看着一次了。” 关水生脸色凝重,似乎十分不舍的望着回城的方向,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郊外夕阳宛如残红染天,夜色渐渐爬满半边天穹,半昏半暗半明半灭。而湘南城一处的酒肆确是热闹非凡。酒客坐满全场,推杯换盏间吆喝大笑。风韵诱人的老板娘半依在二楼栏上。凤目半敛,气定神闲的注视着楼下的酒客,身段风流迷人却不自知,惹得余光中瞄到楼上老板娘的酒客浑身燥热,但督见老板娘脸上那一道伤疤又是失望叹息。 百里轩刚推门而出,就看见叶园老板娘嘴角半噙讥笑的盯着楼下的众人。百里轩没有理会,点头算是和叶园老板娘打过招呼后,便直接看向楼下。 老板娘唇角不屑的讥笑渐渐落下,对于此人,她就是莫名的不敢轻视。轻佻诱人的目光甚至在看见对方的时候就会不由得严肃起来,不敢造次。秦小易告诉她此人唤白公子,其余的便一概避而不答,加之此人出门次数屈指可数,除非秦小易出来说书,其余的时间里根本不寻旁人。害得园里的下人都对这位身份神秘,气度清冷举止从容的公子更加好奇。 不说他的气度举止如何。除了她家木头,还鲜有人不侧目于她的美貌,又对自己脸上的疤痕不在意的,对方的冷静自若,让她更为欣赏进而重视。老板娘本就注意着身旁男子的一举一动,见男人原来目光清冷,却突然转过头看向右边。 老板娘不由得也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头戴侧帽的秦小易拧着一壶茶水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但见秦小易刚把茶水放下,酒客们的起哄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惹人侧目。 秦小易不为所动的倒了一杯茶,便有一个胡须大汉喷着酒气调笑问道:“小兄弟让人好等啊!怎么连帽子也带上了,怎么看也是还没及冠的小子啊?”话虽不入耳,但秦小易倒是不太在意,笑着反问:“还不是大哥们捧场,小弟才有机会在这儿缓上一缓,至于帽子。你看我这拿的一壶茶,你手里还扬着一坛酒呢?就别在我面前炫耀了。” 酒客们被这伶牙俐齿的小兄弟逗得哈哈大笑,他们见过不少说书的,无一不是见识多广的老翁或是走南闯北的大老爷们,这样伶牙俐齿的脑筋灵活的小子倒是不多见,加之说得事儿新鲜有趣,就是有心挑刺回骂也解释的比旁人有意思多了,不少人都爱在这儿听书。 胡须大汉还想再调笑两句,秦小易便拍着惊醒木道提醒:“时间不早,咱们开说了。头接上回,上回说到樊梨花收了薛应龙为义子,不仅劝其改邪归正人马悉数归顺朝廷,还与樊梨花一同救回薛丁山,薛丁山大受感动终于肯与樊梨花成亲。不料薛丁山得知两人关系后,竟然误会樊梨花与其有私,气愤而去……” “对,上次听到这一段我就觉得不对劲,我看那樊梨花也不是什么好女人,竟然还和薛应龙纠缠不清,活该薛丁山离开。”胡须大汉大声嚷嚷的骂到。 一旁的书生打扮的男子倒是平和的反驳:“非也,我倒觉得樊梨花是为了薛丁山才收服薛应龙的,此女有情有义,又爱恨分明。要是真有此等美人在世,小生一定要引见引见。”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还想配上此等美人。”一旁拿着大刀的汉子不待那书生说完,便急匆匆的打断了,俨然又是一个樊梨花的忠实拥趸。 一众酒客越说越热闹,眼见场面有点失控,百里轩轻皱剑眉,不满的看着楼下的酒客,老板娘挑眉不语。秦小一倒是熟练的拿起桌上的惊醒木一拍。待酒客安静下来才朗声道:“薛丁山抛下樊梨花离去后,樊梨花终于也受不住薛丁山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一把掀开头帕,气愤而去!” “好,这才是樊将军原来的风采!”不少喜爱着樊梨花的酒客们一听,忍不住喝彩道他们见过不少柔情似水的女子,但像樊梨花一般敢作敢当有勇有谋的还闻所未闻,不由得上了心,甚至见不到樊梨花受冤枉屈辱。秦小一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接着道:“樊梨花离去不假,他们却不知道白虎关的凶险异常。白虎关还有大将杨藩镇守,薛丁山一走后,樊梨花便把兵撤了回去。断不肯再帮助薛家兵……” 老板娘看着秦小易说得神采飞扬,一惊一乍间唬得楼下的酒客惊讶连连,赞赏一笑,真没发现原来秦小易有这种可以吸引住众人目光的魅力。余光中扫到一旁的男子。男子目光一直追随着楼下说得神采飞扬的人儿,眉头时轻皱。 “白公子怎么了?是不喜欢这故事吗?”老板娘吃吃的笑问,勾人的眉目像是要看穿男人的内在。 “不,只是小易说得太有意思了。听入迷了。那樊梨花也是有趣,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辱也不离不弃。”百里轩随口回道。 闻言,老板娘落寞的哑笑道:“也许是她太喜欢薛丁山了呢?喜欢得旁人有些难以理解罢了。也幸好她是一个有骨气的,不然听着听着倒有点像自轻自贱了。” 百里轩难得一愣,目光复杂的看着楼下的人儿,她每说一句,酒客们便会随声附和,讨论不休。秦小一这时总会静上一小段时间,等他们说完才轻敲惊醒木,继续说书。 要是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秦小一倒是说得很欢乐,和目下说书客的身份有些许不同,不过同样的都很吸引人,神采飞扬得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秦小一余光督见百里轩在二楼,楼上灯火通明,见对方挂着淡笑。秦小一趁人不注意,对百里轩调皮的眨了眨眼,逗得百里轩哑然失笑后又一本正经的说起书来。 老板娘绕有趣味的看着秦小易和男子的互动,不再言语。秦小一说了快一个时辰的书,才散场离去,男子见秦小易直径去了厨房,便也点头示意离开。她知道秦小易是熬药去了。想着两人平日的相处,还真是说不出的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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