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惜晚再被侍卫摇醒,架起意欲重新关入大牢。 一想到牢里阴森可怖的刑具,狱卒淫邪、与牢犯绝望的交织目光,扬惜晚就头皮发麻,怕得涕泗横流。口中骂骂咧咧了几句后,她又跪求着百里轩不要关她进去,她愿意为奴为婢,结草衔环报答百里轩。 百里轩扫过扬惜晚故作可怜,梨花带雨的哭态,突然勾唇轻笑,走近她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语道:“你本来就是犯官一族,活该被流放的罪奴,现在又是雷坤的侍妾,你说你这种身份,怎么可能被救,谁又愿意救你” “不……不是的,我不想去鬼城的,都是雷坤他逼我的,何况……莫白雪也是罪臣之后,她怎么就没事……”越是临死,扬惜晚的求生意志就越是强烈,她语速飞快的说了很多原因出来,但没有一个能让侍卫给她松开。 见扬惜晚哭得肝肠寸断,百里轩冷笑道:“你知道吗?那天在鬼城,是我蒙着小一的眼睛,不让她多看,然后硬拉着她离开的。小一那个丫头真傻,即使后来我们出去,她还想劝我找人回鬼城救你,她觉得你太可怜了,不应该有连坐这种罪,能不能就此抵过,救你们出去……” “你本来……应该没事的,没有罪奴的身份,也不用受雷坤牵连。” 男子毫无波澜起伏的话语,就像冰霜雪水一般兜头浇下,冷的扬惜晚整个人都愣了。再也没有什么比得知自己原来曾经拥有过希望,却亲手被自己打碎更心寒绝望吧? 百里轩微一赶手,侍卫直接把面如死灰的扬惜晚带了下去。只怕将来每一天的日日夜夜,扬惜晚都会在牢中煎熬疼哭,后悔得无复加已,为什么自己一时嫉妒,就害了别人! 既怨且悔的又何止扬惜晚一个,单是沐兰死寂的眼神,就够莫白雪心寒得脸色煞白了,她整个人被打击得摇摇欲坠,求助似的扯着百里轩的袖子,语无伦次道:“那小一她……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是我害了小一吗她会不会怪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莫白雪眼内满是泪水,每说一句便止不住的落下哭声,浑身颤抖发寒。是她做错了吗?是她害死秦小一的吗?她是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就像是……她不知道绑走沐兰的贼人和扬惜晚会是一伙的,扬惜晚求她救人的时候,她只是出于善心而已,她有错吗?不知者不罪,难道她不也是无辜的? 泪水在白皙的脸上划下一道道泪痕,楚楚可怜的少女泫然欲滴,她是难过的,心里也觉得对不起秦小一的,但是透过泪眼,看着百里轩冷峻的神色,莫白雪心头一寒,仿佛有些东西从百里轩身上消失了。她着急的抓着男子的手,想要百里轩给出一个让她安心,不受良心煎熬的答案。 这是她头一次,顾不上男女大防,在众目睽睽下握住百里轩的手,就像是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真的怕极了!因为她头一次在百里轩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一丝以往只给与她的怜惜目光。 “不,别这样看着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扬惜晚会那么丧心病狂,小一会因我而死的,王爷……你是在怪我?”最后那一句,莫白雪颤抖的问出声,比起得知秦小一为自己为死,她更觉得害怕的是,为什么百里轩不再安抚心疼她。 男人漆黑深邃的星目,宛如使人堕落的深渊地狱,早看穿了人心深处龌龊。他一点点扳开莫白雪的手,低沉的嗓音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只为压制住深处翻滚的腥风血雨,“难道不正是因为你,小一才死的吗?”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知者不罪,错不在我啊!” 莫白雪脱口而出的辩驳,竟让百里轩眼眸怒火冲起,“莫白雪,凭什么你一句不知道,就是无罪?”一字一句宛如尖刀,刺得莫白雪脸白如纸。 不知道就没有错?就能连一点愧疚自责都没有?还是这就是她的自私伪善男子微不可查的勾起唇角,那微扬的弧度里包含无尽的阴狠残暴。 其实,只要莫白雪有那么一丝愧疚,不是那么着急的要和小一的死撇清关系,他还是会放过她的,毕竟莫白雪是小一丢了命,才救回来的人啊,他怎么能让小一的命,就这样平白浪费了呢。 但是,好像没有呢,这个人居然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呢。他总该从其他地方,为小一找补回来吧。 没有再多言,毫无温度的阴蛰目光一扫,便吓得莫白雪松开了手,跌坐到地上,呐呐的张口无言。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浑身发寒汗如浆出,仿佛下一瞬间就被男子的眼神生吞活剥的,推下地狱了。迷茫绝望充满了莫白雪的心头,人都死了,他还要她怎么样? 门外,一名姿态懒散的男子信步走入,扫了一眼吓得神志不清的莫白雪,便飞快的移开了眼,低声禀告:“王爷,太子殿下在玉兰关被反贼伏击的事,已经派言官上报京城,圣上震怒反贼猖狂太子鲁莽行事,下旨让王爷全权处理玉兰关。” 全权处理,好一个全权处理,从这一刻开始,雁东、河西乃至玉兰关,才算真真正正的全部被百里轩收入囊中,他才能真正的在这片地方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百里轩抬眼看向紧闭的厢房,漆黑的眼眸透过门房,直勾勾的某一处虚空的点,以至于瞳仁中弥漫着散涣的奇异光芒。 小一这个笨丫头,听到了没有,她乖乖呆在他身边不就好了吗?她看不惯的仓乱世道,他现在不是一一收回手中,逐步平复了。呐,你看,你选的太子,根本就配不上你,他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实现不好吗? 男子敛目,回沈涛说,“太子殿下受惊过度,还需派人悉心照料调养为好,免得出了宅子便被反贼杀了好了。至于玉兰关的反贼,犯上作乱理应诛灭,雁东军队来了,就能清理干净罢。” 这话中的厌恶,就连莫白雪都听得出,根本就不是让人给太子殿下照料伺候,更像是在软禁!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冲上莫白雪的脑海,为什么她当时和太子一起被救回河西村,却突然被人关了起来,太子看着她的时候会恨铁不成钢,最后就安静下来束手被侍卫请走,是不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太子殿下便被百里轩软禁起来了?扬惜晚也是在同时被关入地牢的不是吗? 女子的恐惧的目光看向百里轩,他明明还是一脸平静无波,却比以往要让人感到惧怕,高高在上不敢接近。但是她的父亲该怎么办,他还在玉兰关受罪啊! 百里轩察觉到莫白雪求助的眼神,唇角微勾。漫不经心的说起那些久远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快忘记的事。 “莫小姐总是这样,想要退了圣上的赐婚,就跪求本王请圣上收回成命。莫家出事你走投无路,就来王府求本王帮忙为莫家周旋,这些我都答应了,就算明知道流放雁东都无所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当年我的母妃跟随先皇仙逝,我得知后心如死灰,而你却恰巧路过开解了我,所以我才愿意一次又一次的,没有回报的帮你!” 说到一半,百里轩想起那一段短暂的,关于他与小一的回忆,漆黑阴沉的眼眸逐渐被炽热温柔代替,唇边泛起轻柔的笑意,”我以为当时的是因为爱,但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我错了。爱是希望,是跟随是忍让,但也是占有,是盼望是嫉妒。不是单一狭窄的没有回报去帮你,她教给我的每一种感觉,让我活的更像个人。“ “但是你却害死了她,为什么当时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既然她救了你,我不会让她的心血白白浪费,但是再帮你,那不可能!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耳边的嗓音彻底没了,莫白雪呆呆的看着面前再次变得面无表情的男人,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的一下没有了。莫白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沐兰离开的,只觉得胸口空洞得可怕。 莫白雪失魂落魄的离开后,百里轩便吩咐下人备马,他现在要去玉兰关,让沈涛送出书信上报朝廷时,他就在同一时间调遣雁东军到玉兰关外待命,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该轮到太子与玉兰关了。别说什么流贼就是无辜,他们只是被逼谋逆的,不知者不罪,罪不责众云云! 大家都是无辜的,那他的小一就是该死的吗?这是凭什么,明明错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他说了不会放过他们的,他要为小一全部讨回来。 是夜,一场大火在玉兰关冲天烧起,连远在河西村都能看见那边烧红的半边天,无数的哀鸣声仿佛隔得老远,都能依稀的传来。 莫白雪得知时,还听到了一个惊得她当场晕倒的消息——玉兰关被屠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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